在那间弥漫着消毒水味、窗帘半掩的病房里,日光艰难地从缝隙挤入,洒下几缕斑驳光影。季辰像只折翼的鸟,深陷在惨白床铺间,凌乱发丝下是淤青与擦伤交织的脸,绷带从脖颈缠到小臂,他每一次呼吸都扯动伤口,疼得眉心紧蹙。
少鹏坐在床边矮凳,双手捧着苹果,指甲抠进果皮,刀刃歪歪斜斜切下,果肉溅出汁水,洇湿他袖口。“你这是何苦,值得吗?”少鹏拔高声调,眼中满是愤懑与疼惜,“心里明镜似的,还愣往前冲,现在可好,把自己折腾成这惨样!我看你就是一心找死!”
季辰干裂嘴唇贴上吸管,苹果汁流入干涩喉咙,那吞咽声在静室里格外粗粝,却仍沉默不语,只有眼眸里翻涌复杂情绪,像深不见底的潭。
少鹏把东西重重一放,双手抱胸,身子前倾,紧盯季辰:“我就纳闷,你对瑞宁、瑞鑫,到底啥情况?别揣着糊涂装明白。”季辰握着被子边缘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声线颤抖:“赎罪罢了。当年我为了瑞宁利用瑞鑫,他却待我如知己挚友。要是没这层,瑞宁也不会猪油蒙了心……”
少鹏站在床边,起身给他盖好被子。眼神在季辰身上巡睃,满是无奈:“还是林晓好,成天笑模样,天大难事在他那都能化成云烟,活得那叫自在。那叫个自洽,你别老囚在过去的伤痛里,把所有光亮都拒之门外!那你打算把林晓怎么办?你不能这么一直晾着他吧,他对你啥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季辰垂眸,盯着床单褶皱,手指无意识抠着被角,良久,抬眼看向少鹏,声音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你去准备一笔钱,过段时间帮我办出院。我要把疗养和医疗团队带回家,慢慢康复治疗。这儿待着,静不下心。”
少鹏一听,瞪大双眼,额前青筋微跳,上前一步,差点碰倒桌上药瓶:“你疯了?现在出院,万一落下病根咋办?再说林晓,你当他是空气啊!成天围着你转,满心期许,你倒好,计划里压根没他位置,迟早这小太阳让你折磨成冰山,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季辰别过头,望向窗外,那棵孤树枯枝在寒风中颤栗,像他此刻心境。他轻咳几声,缓了缓气息:“我现在这状况,只会拖累他。他该有自己的生活,不该被我这烂摊子缠住。与其给点希望又让他失望,不如……彻底绝望来的痛快!让他慢慢死心。”
少鹏气得在屋里转圈,皮鞋叩地声急促又杂乱:“你这榆木脑袋!林晓要的是你推开他吗?他要的是陪着你,共患难懂不懂!你老活在过去赎罪那套里,对瑞鑫、瑞宁的事儿放不下,可眼前人就要被你伤透了!”
季辰闭眼,似被戳中痛处,太阳穴突突跳着,沉默半晌,才低低道:“有些债,不清偿,心难安。林晓太干净,我这双手沾满太多的灰暗过往,配不上他。或许等真正释怀后……才有资格去想以后。”
少鹏双手抱胸,靠在墙上,长吁口气,目光仍带着火气:“行,你就作吧,作不死就往死里作!钱我办,出院我办,但林晓那边,你迟早得给个说法,别等人家心凉透了,再去捡,那可就碎成渣,再也拼不回来了。林晓也是真蠢怎么就喜欢上你这位祖宗!他一心要做那束能照进你黑暗世界里的光。你非作着让他一起陪你入深渊!作吧!反正你们兄弟那是一个德行!”
病房一时静谧,只有仪器滴答声,季辰闭着眼睛。不再搭理少鹏。
林晓本是满脸期待,捧着熬好的补汤想给季辰补补。脚步轻挪凑近门缝瞬间,里头对话像冰碴扎心。他身形一僵,汤碗在指尖摇晃,几缕热汤溅上手背,烫得他一哆嗦,却顾不上疼。眼眶瞬间红透,泪水在眶里打转,鼻尖酸涩得厉害,心像被麻绳狠狠绞着,每一下都扯出酸涩。
林晓咬唇,身子紧贴墙壁,似想借那点凉意镇住慌乱。可想到季辰可能弃他而去,又像掉进冰窖,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攥着汤碗的手瑟瑟发抖,直至指节都没了血色。
犹豫再三,林晓抬手抹干泪,深吸口气,努力挤出笑,轻叩房门:“季辰,我进来咯,给你带了汤,趁热喝。”门轴吱呀转开,屋内两人目光投来,他步伐故作轻快,眼角泪痕却还未干,映着那缕微光,暴露内心的波澜,汤香悠悠飘散,可个中复杂滋味,唯他自知。
少鹏率先打破僵局,嘴角一勾,扯出个似有调侃意味的笑,目光在林晓手中汤盅与鼓鼓囊囊怀间打转:“哟,小林子,不知这汤与好物,有没有我的份呐?”季辰也抬了抬眼,目光在林晓脸上短暂停留,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转瞬隐没在病容倦色里。
林晓嘴角上扬,弧度却有些僵硬,伸手入怀,掏出两个烤红薯、一串冰糖葫芦,热气与甜香瞬间氤氲开来,弥漫在消毒水味的病房:“想着他肯定闷,外面瞧见了,就都买了些,你吃吧。”他递过去,眼神竭力透着热忱,像要借此燃尽尴尬与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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