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远方那一幕,六儿轻轻摇着头,
旋即又叹息了一声。
“比不过。”
也没人比得过。
所以从前他才那么嫉妒四哥,分明一众兄弟中,自幼他便与四哥关系最好。
四哥单纯吗?是有点单纯,但也仅仅是人在家中时比较单纯,
可在妻主心里,四哥的地位一直都是坚固的,且没人能动摇,哪怕其余人分走妻主一些注意力,但其实妻主也是一个长情的人,也如四哥一般念旧。
不过现在的六儿已经不想去攀比了。
“四哥是四哥,我是我,”
“倘若往后当真有什么万一,我也同样愿把命奉上。”
小五一顿,然后又看了他几眼,
“你不觉得你那些想法太过沉重吗?以后的事儿可没人能说得清,你太悲观了。”
但六儿却只是摇摇头,“五哥,其实你比我聪明,我能想得到的,你又怎会想不到?”
“幽州关隘如今被柳大人封锁,可这份封锁又是从何而起?”
并不是因为外界太乱,也并不是不愿幽州卷入朝廷纷争,而是因为,那柳大人是夜族之人,以奴自称,为夜家效忠。
这柳大人其实是在以封锁的方式,来维护他们的妻主,是想护妻主周全,以免妻主过早地卷入那些血腥之中。
“你我皆知这份安逸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打破,妻主已在蓄力,不论是大哥外出,二哥去转移销金窟醉情楼的资产,还是十九叔,又或者是楚熹年那边……所有人心里都在憋着一口气儿。”
“待一切尘埃落定,做足那万全准备,走出幽州是必然。”
“而从走出幽州那一刻开始,我们这些人的死死生生,都将是一件难料之事。”
若非因此,若不是因为不愿连累他们,从前妻主也不至于迟疑犹豫那般久。
或许至今妻主心中依然有些后悔过早成婚,人非圣贤,一旦动了情,便不太明智,哪怕她心知肚明,就算一死,他们这些人也甘之如饴。
小五又看他几眼,旋即渐渐站起了身。
林间风飒飒,而小五神色却是凉情淡泊了许多。
“我倒是没你想的那么长远。”
“我只知晓一件事。”
六儿朝他看来。
而小五忽地一笑。
“我是药。”
“曾有人说,我这一身血,一身肉,可做人肉保药。”
“我不愿为任何人的药,”
“但若有朝一日,真有你所担心的那种情况发生,便是千刀万剐又如何。”
“我愿舍下这一身皮囊来保她存活。”
“不过……”
小五又忽地倾身而来,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边,他狡黠地冲着六儿轻嘘一声,
“这事儿可别告诉她。”
“若真有那一日,你就说我心性不定,说我厌了腻了,去云游四海,毕竟我本就是这性子,”
“别告诉她我死了,”
“说我还活着,只是我不想要她了,什么妻夫不妻夫,实在太没意思了。”
可他说完又接着笑,
“她平安就好。”
“能活着就好。”
“江隽意从不惜命,”
“这命打一开始就是白捡来的。”
“大哥当初把我捡回来,其实也是有着几分这个念头。”
他是那位妻主生死关头的保障,
必要之时,这一身血,一身肉,便是骨骼都可磨碎了入药,
这条命将尽数奉上。
而他对这没什么不满。
他也是第一次这么由衷的,希望某一个人,能长命百岁,
能活得长久些,再长久一些。
…
转眼两天后。
老三江云庭回来一趟,但草草地吃过一顿饭就蒙头大睡,第二日又再次快马加鞭地走了。
江虞羲也回来一趟,当着老四的面儿与妻主贴贴,耳鬓厮磨后气得老四直炸毛,直拿眼珠子瞪他,而他则畅快一笑,旋即也走了。
江孤昀依然留在旁处,但这期间让人送了一封信回来,还顺带着让人送来一顶白玉发冠,
言卿喜爱以玉冠束发,而她的喜好他知之甚详。
但与此同时,
“别挣扎了,也不过是白费力气。”
午时阳光正好,江孤昀所在的那个宅院之中,有着一间干净的卧房,却有一名男子被沉重的铁链锁死在床榻之上。
那人披头散发,身上有伤,全是他大哥江虞羲干的。
数日前江虞羲和楚熹年在城外拦下了夜熙尧,江虞羲也与夜熙尧打上一场,事后满头是血的夜熙尧就被一辆马车暗中转移到江孤昀这边。
转眼已是好几天,他这阵子说坐牢也不太像,这边有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帮助他养伤,给他用上好的金疮药,但唯有一个,始终锁住他手脚,禁止他离开房门半步。
夜熙尧一脸铁青地望了望江孤昀:“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看似冷静又暴躁,心底有几分焦灼,一瞬想起那日离开李宅时,曾与人定下过约定。
栗子糕……
说好的午时必回,结果却拖了一个又一个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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