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翎心急如焚,他扑向马车,着急地问:“二哥!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五哥呢?他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这话一出,江雪翎自己心中也是一惊,他脸色脸色骤然苍白。
突然微微瞠目,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辆马车,可车中唯有他二哥江孤昀一人。
一袭青衫,衣袂飘飘,神情冷漠而又淡然,宛如谪仙降世一般。此刻正微微垂首,眼眸深邃如海,令人难以窥视其中的情感。
但他这副模样,却叫少年越发心慌。
“五哥呢?五哥他……他怎么了?”江雪翎沙哑着嗓音问。
只觉一阵绝望恐惧,瞬间涌上心头,几乎无法呼吸。
他有些无措,慌乱地看向江孤昀,那眼神里甚至带上了祈求,他希望能听见一个令他安心的答案。
然而江孤昀仅仅只是沉默地只是沉默地看着他,脸上没任何表情。
江雪翎心口一沉,突然呼吸急促了起来,他薄唇轻颤,就连嗓音也带上几分强行忍耐的沙哑。
“二哥……五哥呢?他,他还好吗?”
这一刻,仿佛凝固了一样。
须臾,江孤昀不着痕迹地瞥眼言卿,才垂了垂眸,徐徐开口,“小五他……他没能熬过来,他去了。”
这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犹如重锤,叫少年心中那些希冀骤然破碎。
“不,不会的……怎么可能呢?五哥他学医,他医术那么好,怎么可能呢?”
他身形一晃,只觉如晴天霹雳。
不怎的,这一刻脑海中,突然回想起一年前,大哥死时,是深山老林,那一夜雨下得很大,他们几人为大哥收尸。
可天上的秃鹫在盘旋,地上的豺狼在啃食,大哥尸身早已残缺不全。
他又不禁想起半年前,三哥死时,是在家里,山里发洪水,冲垮了许多房屋。
那一日当他们赶回时,就只看见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后来,后来三哥的尸体,被人抛入了滚滚浪涛的洪水之中,被大浪冲远。
他试图寻找,从山上到山下,他徒步丈量,他和另外几位兄长一同在泥泞中寻找,可是什么都没有,连片衣褛都没能带回。
江雪翎突然捂了一下嘴,一瞬双目通红,又突然想起今早的晨光,仿佛被人从阳春三月打回了冰雪连天。
“……为什么?”
他双目之中越发朦胧,他们这些人就只是想活着而已,可怎就这么难?
他们又到底都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何要遭此劫难?
倘若这当真是报应,可报的是什么,应的,又是什么?
孱弱的少年身体发抖,他徐徐矮下身去,而马车上,江孤昀神色微顿,置于衣袍之上的手,也微微攥紧了几分。
须臾,
他才再度开口,“雪翎。”
少年恍惚着看了过来,那双眉眼如烟似雾,好似一瞬叫大雾遮挡,已不仅仅只是朦胧而已,也盛满了水汽。
江孤昀嗓音沙哑了些,末了,又重重合上眼,才道:“还记得那一年吗?那年春树梨花开,小五都曾对你讲过什么?”
江雪翎又是一怔,那是两年前的春天,那时妻主尚未入主江家,那正好是个四月天,天朗气清。
那年树下因五哥要上山采药,他曾为五哥送行。
而五哥笑着揉了一下他的头,“不过是出趟远门罢了,过阵子就能回来,别担心,我没事,也出不了什么事儿。”
江雪翎想起了当时那一幕,又重新看了看眼前的二哥的江孤昀。
淡漠的男子徐徐俯首,他凝视着他,眼底凉薄,又好似噙着些哀伤,“小五以前最不放心你,别让他担心。”
江雪翎忽而颓然,这一刻,他好像突然明白了许多许多东西。
他茫然地回过头,茫然地看向了言卿。
分明不过数步之遥,可这一刻,却恍然觉得,横亘在他与她之间的,竟好似千里万里。
“妻主……”
既是妻,也是主。
尊她为妻,奉她为主。
今早的晨光,依然明媚,依然刻在心上,可他竟险些忘了,原来有些人就算近在咫尺也是天涯。
原来彼此之间的鸿沟,永远也无法填平,他到底是被什么迷了心,竟有那么一瞬,当真遗忘了过往。
他竟当真是一个叛徒。
江孤昀走下马车,途经少年,他神色一顿,旋即抬起的手,落在了他肩上,好似轻轻的拍了拍。
而后,风中一袭青衣,衣袂在秋风里扬起,他就好似那枝头寒雪,他朝言卿走来。
“妻主。”
长袖一拢,他向她行礼。
“孤昀归来太晚,还望妻主海涵。”
言卿早已怔在当场,
江孤昀说江小五死了,言卿不知这是假的,她是真的以为,又有一人没了命。
她看了他许久,突然后退了半步。
江孤昀怔住一瞬,而后徐徐抬眸,那冷清淡漠的凤眸朝他看来。
他们兄弟的长相,其实是有些相似的,好比他这双眼,与老四江斯蘅一样,同是丹凤眼。
可江斯蘅的丹凤眼,邪气横生,溢出妖气,勾魂夺魄,像炽热的烈焰,就算有时脾气不好,讲话也阴阳怪气,可其实那人是张扬的,张扬之时又有轻佻。
但眼前这人,分明是相似的一双眼,却又好似寒霜冰雪,那般凛冽,那份冷意,坚如磐石,锋利如刃,仿佛无坚不摧,在人心上划出一道见骨伤痕。
言卿唇角一抿,半晌,才长吁口气,好似冷静了下来。
“他人呢?”她问。
眼前的人眸光低垂,而后才淡漠地轻语:“今早官媒崔大人派人传话,小五那副模样浑身是血,为免污了妻主您的眼,孤昀便将他葬了。”
“带我去。”
江孤昀眉心轻拧,但转瞬又一派从容且平静:“妻主您请。”
他伸出了手,让出一条路,直通那辆低调的马车,那辆马车来自官媒,一旁的衙役也纷纷看来。
言卿抿了抿唇,像是想起什么,突然道:“稍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她转身就走,而江孤昀则眉眼寡淡,就那么冰冷地凝视着她。
总共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当言卿回来时,脸上全是汗,但紧绷着一张脸。
她手里还拎着一个大袋子,里面装满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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