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斯蘅想着那些事,心情难免沉重。
许久,他才沙哑开口,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一个,稍后这集秀营势必大乱,那慕婉清和孙秀荷肯定活不了,你且从旁看着,做一个见证,”
“等尘埃落定,那二人死后,我家小五会出手,让你遗忘所有,把这些事儿从你脑子里清空,他可以洗去你这些记忆。”
“而另一个,是让小五立即动手,剩下的一切交给我。”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跟那孙秀荷也同样有仇,不仅仅是因为她曾将我掳走,也是为了你那个祖父温老头。”
小五正掐着一把瓜子杵在一旁,听见这话不禁悄悄翻了个白眼,
“反正说白了,不管他选哪一个,都必须让他忘掉这些事,忘掉咱们几个曾和妻主来过这地方?”
江斯蘅僵着一张脸,“那不然呢?”
“温老头我信得过,可他温白遥毕竟不是老爷子。”
“而且就算他真是温老头,我信得过温老头却信不过外面那些人,何况人心也经不起考验。”
大是大非他拎得清,
看在温老爷子的面子上,他肯定不能拿温白遥如何,不然直接灭口多方便?
死人更能保守好秘密。
否则若消息走漏,那他们此行又是乔装打扮,又是易容仿妆,所有遮掩都将付之一炬。
但就算不杀,不灭口,他也绝不能放任这温白遥成为一隐患,
这人已经认出他们,猜出他们的身份,
不论如何都必须洗去这人的记忆。
小五见他四哥闷着一张脸,他眼珠一转,卟灵一下变得亮晶晶。
“啧啧啧,这心里有了人就是不一样?”
蠢东西都学会动脑了呢,须知从前在他们这些人身边,四哥可是从来都不带脑子的。
江斯蘅脸上一臊,忍不住低吼起来,“你瞎说什么呢!”
小五伸长脖子,“怎么地怎么地?不就是说你心里有人而已,难不成你还想否认?你敢说你对言妻主一点企图都没有?”
“啧啧啧,也不知道谁,整天跟个狗子似的围着人家团团转,只要一看见人家那眼珠子就黏在人家身上了,拔都拔不下来……”
正这么说着,小五江隽意又忽地一僵,那简直跟晴天霹雳了一样,
活像是一脸的惨遭雷劈。
嗯??
不对呀,
这回旋镖怎么好像扎他自己身上了?
貌似自打言妻主给他带回一只烤大鹅之后,他也逐渐有这个倾向?
完了完了完了,
想他江隽意自诩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该不会他以后也会变得像四哥这样吧?
这可万万不能够!
脑子若是喂了狗,那也太可怕了?
他只想在一旁开开心心地看这些人的热闹,可不想参与进去,不愿自己也成为那些热闹中的一份子,
这可如何是好?
江隽意懵了又懵,手里抓着瓜子儿,但整个人都好像傻了似的,
而这时他四哥已气得面红耳赤,冲过来一把勒住他脖子,用胳膊锁住他,同时还握拳钻着他的脑瓜壳儿,
“就你爱哔哔,整天乱哔哔!能不能闭嘴?不哔哔你能死呀!!?”
江小五疼得嗷地一声,连忙一把推开他,同时脚底一抹油,嗖地一下窜起来,直接跳上了房梁。
他坐在房梁上,只是那眉毛眼睛全耷拉下来,似乎正苦恼得不行,
这到底怎么回事?
分明是很难与人共情的不是吗?
如今提起那位言妻主,他心里也没多大感觉,可为何却变得跟四哥他们一样,总是下意识地多关注几分,下意识地看向那个人?
莫不是他坏掉了吗?
小五陷入沉思,而温白遥在旁看着,似是有些恍惚,
蓦地又忽然沙哑一笑,
“……就连记忆,竟也可以洗去么?”
江斯蘅举着拳头本来还想追着揍小五,但听了这话闷闷一点头,
“对,能洗去,我家小五能做到。”
而温白遥又怔住许久,才沙哑地说,“那么,”
“我想,亲眼看她死。”
他选了第一个,他想亲眼做见证,
“然后,遗忘所有,忘记与她有关的那一切。”
若当真能活得干干净净,又有谁愿身染脏污?
这些年,每一次虚与委蛇,每一次假意迎合,
每一次心中百般不愿又不得不笑面相对时,每一个令人作呕的亲密,甚至是每一次行房、侍奉,
哪怕只是一想,都总会为此心中作呕。
若当真能忘,他也想忘,真若忘记了,也就轻松了,不必再担心被那些肮脏恶臭的回忆猝不及防捅一刀。
“郎君大恩,白遥无以为报!此次,便有劳二位郎君……”
他长袖一拢,两手贴于面额,深深俯首,向二人作揖行礼。
而江斯蘅唇角一抿,又看他半晌,才突地一转身,嘴里直嘟囔,
“我又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温老头……”
老爷子一生积德,也合该以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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