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来到了这里,
来了这么一个地方,这又算是一个什么破地儿?
什么女尊男卑,什么妻主娘子,什么夫侍卑微,一群理直气壮的杀人犯,
因为这高贵的性别,被朝廷诸多优待,可以无故杀人,可以连续杀害几十人上百人而无罪,
残忍的肢解,灭绝人性,人?仿佛全都活成了畜牲。
她对这个地方有偏见,她并不喜欢这里,可后来逐渐了解到夜莺的存在,了解到这所谓的夜家,夜王府,这夜氏一族所象征的意义,她又渐渐觉得,或许这里也没那么坏。
有人在努力,在负重前行,这是一个国家一个朝代的至暗时刻,但也并非所有人都如她初见时的那般不堪
她们也曾心怀大义,也曾舍生取义,也曾可歌可泣,
然而,
“呵,”
“原来,我来有来处,归有归处?”
那一声又一声的阿姐,稚嫩的欢呼,雀跃欢喜,还好似在耳边回响。
夜莺,
你该怎么办?
如果我死了,你又该怎么办?
而现在,
她知道了。
又还能怎么办?
她只能被迫成为她。
她只能成为另一个她。
她也只能,作为她的延续,承袭她所未完成的那一切。
那是夜莺。
她的亲生妹妹,孪生妹妹,
夜莺。
…
“到底怎么了?”
“妻主她到底怎么了?”
屋子外,老四江斯蘅急得团团转,他不止一次想要进去,可每一次都被二哥他们挡了下来。
琴声早就停了,小六儿江雪翎一脸担忧,
而小五江隽意则是皱了皱眉。
“她该不会……”突然想起那人的信香,分明处于觉醒初期,尚未觉醒成功。
难不成是出什么事了?又或许是昏迷在里头了?
倒是也有可能。
于是江隽意看向他二哥,让二哥去敲门,但里头依然一片寂静,死一样的安静。
又过了许久,
吱呀一声,
“妻主!!”
当言卿从推门而出,江斯蘅一个健步冲了过来,小六儿江雪翎也急忙快走两步,江孤昀则是循声一看,但紧接着,他那神色就又是一怔。
已是深夜时分,
但风雪已经停了,一盏冷月于长夜中高悬。
冷清的月色洒入门扉,洒在那人身上、脸上,也洒在了她身后。
两条女人的手臂,被斩落在地,满地的鲜血,一双人眼落于血泊,那样的场面太过骇人。
而之前被她拖进去的赫连娘子,根本瞧不出人样,四肢尽断,
谢羲和当初死前所受的那些,终归是百倍千倍地还回那人的身上,甚至没能留一具全尸。
江孤昀一时怔忡,不禁又看了言卿几眼,就见那人神色全是冰封一般的冷清。
仿佛锁住了所有情绪,看不出分毫喜怒。
她好似一下子变了许多,
甚至让人感到有些陌生。
她不像言卿。
她更像那位传言中的王长女,自幼便学着封心锁情,自幼便学着掌权无情的王长女夜卿。
江孤昀突然就有些心颤。
“您……”
而言卿则是平静地开口说,“走吧,先回去。”
说完她一步踏出,走在了所有人的前方。
而江孤昀也不禁住口。
就在这么一刻,又或者其实在这之前,他就已经发现了些许端倪。
或许,他心中所祈祷的那件事,到底还是没能成真。
他愿她永远是言卿,永远都只是言卿。
可或许,
她到底还是做回了夜卿。
…
这一路上,几人都没再言语,哪怕是江斯蘅这般焦躁藏不住事儿的性子,也是下意识地心惊胆战。
就这么回到了江氏宗族,回到了梧桐小院,
磐石村的那些人早就已经被老族长安顿好了,当老族长忧心忡忡地赶过来时,却见江孤昀沉默着摇了摇头。
一整个夜晚,从天黑到天亮,这整个梧桐小院都寂静得瘆人,甚至就连江斯蘅江云庭,这俩人一个莽撞,一个平日里粗手粗脚的,但就连呼吸起来都小心翼翼的。
或许多少有几分感觉,
似乎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事情,像一场能焚天灭地的风暴,却于此刻,正在悄然之中隐晦酝酿。
直到第二天上午,
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紧闭了一整夜的房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推开。
“妻主!”
小六儿江雪翎猛地一转身,那神色里全是对她的担忧。
言卿穿着一身白,平日素雅的白衣,却在此刻更为冷清,竟好似在素缟服丧。
就连头上那条用来束发的发带,也是一样的苍白。
而另一边,江孤昀则是手执书卷,他坐在自己那间屋子的窗户前,窗户推开了一扇,分明正值大雪寒天,但仿佛在通风,似乎一点也不怕冷。
他忽然就瞧来一眼,而后神色又一顿。
素缟服丧,白衣加身,她又是在为谁服丧?
为夜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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