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辅助“春情烬”磨灭那些宁折不屈的意志,烫红的烙铁烧焦了皮肉,盐水鞭子接连抽在身上,弯钩铁刺也接连使用,一次又一次想残忍击溃他心防。
小五的伤肉从身上掉落,被狱卒粗鲁拿起塞入他口中,逼迫他吞咽。
这事儿,并不稀奇。
他没死,但或许真有些被逼疯了。
而小五之所以濒死,也是因为某次被人发现私藏伤药,酷刑翻倍,这才成了那副模样。
他一直认为是他害了小五,短短的半个月,并不长久,但那份暗无天日令他至今想来依然心颤至极。
所以他恨!
曾一度恨透了她,
恨透了她们这些妻主娘子,
恨透了这个人世,恨透这人间炼狱,
恨透这朝廷铁律!
恨透了诸多种种,他连他自己都恨!!
此次来刑狱,斯蘅曾说,他一看这地方,就回想起十年前,乌压压的天色,血腥的刑狱,上锈的铁门,触动了那些尘封的回忆,全是不愿回想的往事。
但其实对江孤昀来讲,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甚至因为那些事儿,是前阵子才刚刚发生过的,他感触更深,他也抵触更深,他心中如暗夜汹涌,时时刻刻皆因此作呕。
从刑狱出来后,其实他就有些见不得血,多了一个晕血的毛病,只是没人知晓,他掩饰得太好,
他也吃不得肉,他每次下厨,每次切肉,所回忆起的皆是刑狱之中的历历在目。
那就仿佛是一场恶心至极的血腥噩梦,他也曾为此而深感绝望。
然而绝望尽头也有转机,那份转机便是来自他之前所说的那个“千百八十一”。
“从前大哥时常外出,起初是因刑狱一名负责收尸的狱卒与我接头,提起了这个“千百八十一”。”
“那狱卒曾暗示我,最多三日,便会有人调动来此助我脱困,让我再撑三日,再熬三日。”
“我曾以为那兴许是大哥的人,大哥人脉向来很广。”
只是他从未想过这“千百八十一”,竟然是秦长洲,是家中那位妻主的人。
一个营救的暗桩,一个用来给他保命的小五,若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之前的刑狱之行,虽然必不可免会吃些苦头,但总归收获更大。
若能因此而把大哥救出,莫说只是一些皮肉折磨,便是拿这条命去拼又如何,
值得。
可那位妻主做了那么多,却从未言语,从未告知任何人,就只是因为他的不知情,因为他们这些人的不知情,他们甚至曾一度恨她至死。
多么荒唐何等滑稽,他又如何能安心自处?
此后余生怕是都要因此而耿耿于怀。
她怎么就可以这样?
怎么就能这样?
旁人死活与她何干,她又何必为了他,为了他们……为这么一群人,殚精竭虑到那副模样?
一时之间,心中的某些东西,突然变得岌岌可危,
他好似听见什么碎裂的声音,轰然炸碎,不再留任何情绪,而汹涌沸腾的诸多情绪,也蓦然之间翻涌而来。
饶是江孤昀,此刻竟也难以自持。
说不清心中到底是什么感触,但总归是亏欠太多,愧疚太多,也懊悔太多。
更何况,
江孤昀又看了看言卿,一时那眼似是更红。
年少时也曾看过一些话本,
话本上,贫穷书生被山魈鬼魅附了体,就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
如今这位妻主很好,非常好,这位所行之事,并不比从前那位逊色分毫,也曾屡次拯救他们于危难。
其实他心里已经渐渐明白,只是并无证据,所以只能算作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想而已。
但他此刻不禁自问,
‘那般大的恩情,那般大的亏欠愧悔,’
‘单是眼前这位,我便无以为报。’
‘若从前那位,并不是我所认识,所了解,所见到的这一位,’
‘我又该如何去报答,’
‘如何去偿还?’
他无法确定那些光怪陆离的猜测是否为实,
他想去赎罪却不知该如何施为,
人最怕晚,哪怕只是晚一天,晚一个时辰,若那人已经不在了,又还有什么意义?
…
江孤昀这些心事,无人所知,在场的这几个并未关注他那些言语,
而另一边,秦长洲说:“秦某少时便已参军入伍,此前曾在幽州之外,也曾随军出征漠北,险些被敌军坑杀活埋。”
“当时与秦某一起遭遇此事者共计十万余人,然这十万人皆因主子力挽狂澜而得以获救。”
“秦某曾有功勋在身,因而这排名也算靠前,正是被主子从漠北救出的第一千八百八十一人。”
所以这“千百八十一”,也是因此而起,是因他想借此牢记当年之事。
到了这步田地,几人也算听明白了。
只是秦长洲忧心忡忡,他一脸担忧地问道:“主子,您可还好?”
“您曾在密信上自称时日无多,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是谁竟胆敢害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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