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算是江孤昀,在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后,内心也已有所松动,
一日为妻夫,终生为妻夫,
既注定要生生死死皆同在,那何不仔细培育这一份关系,何不使双方处境改善一些?
他从前是这种想法,也多少带着几分认命,
可如今才恍然惊觉,认命的“认”字,本就是屈服顺从,本就是有违本意,
可心中那最后一根刺,突然就这么消融于无形,
一时间很难说清到底是什么感受。
有些庆幸,也有些空空落落,有些茫然,又好似眼前所有,迷障尽褪,像是业火之中迎来的新生。
“你们怎么在这儿?”此时言卿突然问。
江孤昀又长吁口气,才弯腰垂眸,收拾地上的食盒,
“本意是想接您回家,回梧桐小院。”
他这么说。
而江斯蘅则是一脸的不知所措,江雪翎也是一脸迷茫,
王娘子则是猛地捂了一下嘴,
“坏了!被他们听见了!”
“这可咋办?”
“杀人灭口?”
言卿:“?”
猛地一扭头,无语至极地看向王娘子。
想什么呢,您至于吗?
夺大仇夺大恨,杀什么人灭什么口?
…
接下来,几人顺着山路往回走,
王娘子耷拉着脑袋,越想越不顺心,
“我可是发过毒誓的啊,若违此誓就叫我诸事不顺百劫缠身天打雷劈,我可是发过誓要把这事儿烂死在肚子里,绝不能让除你我之外的其他人知道的啊!”
简直崩溃,
他爷爷的,先是一个一寸灰,如今又自己作死,莫不是真要天打雷劈?
不就是想要活命而已,可咋就这么难!
啊?咋就这么难?
她真是越想越丧气。
言卿险些叫她给逗笑,
“好了,若当真打雷那就让它劈我好了,况且这事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至少知道江虞羲没死,此事他们兄弟也该知情。”
她斜瞥一眼江家几人,那哥几个正安安分分地跟在后头。
但转念一想,言卿又问:“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跟我说这事儿?”
王娘子闷闷不乐地瞪了她一眼:“还不是因为你?”
“当初那个谢羲和说,这江氏宗族有人盯着你,有人在监视,你在这地方待的越久,就越容易暴露。”
“不过我听他当时那语气,那人应是一位娘子,并不是这族中之人。”
“如今为了应付官媒巡视,你把她们全都放了,万一那个暗地里盯梢的向外头传递消息,那你岂不是危险了?”
言卿:“……”
微一垂眸,她又思忖片刻,觉得这事儿确实麻烦。
可谁知,就在此时,江孤昀突然开口,“此事倒也不必太过忧虑。”
俩人立即回头,朝他看去,就见他神色依然有些恍惚,
但他却说:“与其被动防守,不如引蛇出洞。”
“若当真是有暗桩眼线,近日族中诸多变化,那人定要尽快上报。”
“所以找人暗中盯着便是,一旦那个眼线当真做出点什么,势必当场暴露。”
言卿一想也是,
“你帮我盯着她们一点,”她对王娘子说。
王娘子立即一点头,想了想又觉得不放心,“那我不跟你说了,那姓陶的不但胆子小,还跟一小糊涂蛋似的,倘若那些娘子当真有如此心眼儿,她怕是招架不来。”
说完她就立马转身,毕竟如今她与言卿也算同一阵营,成了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这事儿可轻忽不得。
而江孤昀则是垂眸思量,
须臾之后,
几人回到了梧桐小院。
他又思忖片刻,才徐徐抬手,从怀中拿出了一枚玉佩,
“我想,此物,应是妻主所有。”
一年前,他曾以为那具残尸是大哥,这玉佩也是从那具残尸身上捡来的。
玉无字,却刻着一幅图。
苍莽山河,夜鸦临世。
但回想王娘子所言,江孤昀却又心想,恐怕是他想错了。
并非是什么夜鸦,
而是这人的本名,
夜莺。
此图也该是,苍莽山河,而夜莺临世。
…
那玉是好玉,哪怕言卿并不识货,并不懂行,也能一眼看出,这玉色通透,怕是至少要价值千金。
然而看见这东西后她突然一呆,“咦?等等!”
她忽然转身,进门之后拖出一口樟木箱子,这箱子里全是原主的东西。
金银首饰,珠宝玉器等等。
她记得以前曾从那箱子里看见过一枚类似的玉佩。
翻翻找找之后,果然,她拎出来一块,
“你看。”
她转身把那个玉佩递给了江孤昀,而江孤昀倒是错愕了一瞬。
相同的质地,相同的雕刻手法,也同样是无字之玉,
只不过言卿拿出的这枚玉佩,上面的图案变了。
羲和,羲,羲之一字自古便有朝阳昊日之意。
江孤昀从谢羲和那具残尸上捡来的,是夜莺临世,
而言卿拿出的这枚,则是昊日当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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