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朱予焕对历史上的于谦了解并不多,和大部分人一样,只知道他是个十足的忠臣,而这一生最为耀眼的便是他护卫北京、扶持新帝的经历,以及最后于谦被冠以拥立藩王谋反的罪名处死。
至于他本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朱予焕还真是不大清楚。即便是在看到那篇文章之后,朱予焕在心中勾勒出的也仍旧是一个有远见的忠臣形象。
不过在于谦第一句话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之后,朱予焕立刻对他产生了一点亲近之情。
于谦沉吟片刻,道:“郡主所说确有道理,只是这件事情不是郡主一个人可以完成的。陛下虽然有旨意让郡主带领工匠设计农具,可只凭郡主一个人,不足以让户部重视这件事,更何况户部还有其他事务,即便有劝农职责,也不可能因此花费人力在农务之上。而工部即便有水利灌溉与屯田事宜,可劝农一职明确在户部,自然是不会管这些事情的。”
朱予焕认真地说道:“前朝有大司农司专职掌管劝课天下农耕,分派农官、兴修水利,民间所谓对症下药便是如此。有一个可以牵头的部门官职,这样让六部协理也就名正言顺。”
户部虽然也统辖农务,但是说到底作用有限,目前最缺少的是能够专职管理农耕的官职,一个完整的部门才能发挥最大效用,像现在这样,把农事东一个、西一个地分出去,再加上各地下分职权,想要大规模地研究、推广都是难事。户部自己也有道理,除了劝农,还有户籍税收等事宜需要官员处理,怎么可能真的每日钻营农事呢?当然是需要一个可以全权负责农务的部门,
曾鹤龄听到朱予焕的话吓了一跳,赶紧道:“郡主不可妄言政事啊……”
他当然是不会跑出去说朱予焕以女子之身干政,就是担心被别人听见了,到时候就是一桩大麻烦。
朱予焕倒是是不在意,摆摆手道:“有怀恩守着,这里就我们三人,不会被别人听到的。”
曾鹤龄这才松了一口气,可见朱予焕从容不迫的样子,他又突然有些紧张。
他平日里担任侍读,只觉得顺德郡主确实天生聪颖,颇有些奇思妙想,但刚才朱予焕言行之间,似乎颇有城府,与平日里活泼开朗、一点就透的样子截然不同。
朱予焕察觉到曾张鹤龄身体一僵,笑嘻嘻地说道:“曾侍读不要紧张,宫里朝外都不容易,自从受皇爷爷教导后,我就再也不敢随意行事了。”
曾鹤龄干笑一声,道:“郡主说的是,郡主爱惜自身是大好事。”
前些日子乾清宫对峙、陛下大发雷霆,百官们也都有所耳闻,和这位顺德郡主也有不少关系。官员们虽然不大赞成陛下将宫权从张皇后手中夺走,但对于这位顺德郡主,便有些议论纷纷了。
说到底,让顺德郡主听只有太子才有资格参加的日讲本就是逾矩,现在逾矩的人做出逾矩的事情,足以说明这位顺德郡主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既然如此,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将她“打回原形”,让她做一个规规矩矩的郡主,这样便可天下太平。
陛下对此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却并没有任何明旨禁止顺德郡主继续日讲,因此日讲的讲官们也就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为朱予焕授课。
曾鹤龄虽知道郡主身上确实有寻常人没有的才华,可一直不明所以,直到今日看到这些农车,以及朱予焕对于农务有自己的看法,曾鹤龄才依稀明白陛下为何会如此做。
顺德郡主今日的点子便已经足够令人惊诧,倘若她还有十个、一百个这样的点子,那将顺德郡主称之为金矿也不为过啊!
朱予焕不知道曾鹤龄心中所想,只是道:“我知道这样光明正大地从户部手中分出职权,户部肯定不会同意,所以也不过是想想罢了……别的事情我管不到,但求皇爷爷多给我几亩地,想必不算是什么难事。”
曾鹤龄赶紧称是,道:“这确实是郡主力所能及之事,陛下若是知道郡主的想法,必定十分欣慰。”
于谦立刻便明白了朱予焕的言外之意,道:“郡主是想等到手中有了实绩再说服陛下?”
曾鹤龄微微一愣,这才明白朱予焕刚才的话是这个意思。
朱予焕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改口问道:“我记得曾侍读说过,于司务如今是在吏部?”
于谦微微颔首,道:“是,臣补吏部空缺,如今任司务一职。”
朱予焕轻轻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
曾鹤龄一愣,看到朱予焕沉着冷静的样子,立刻明白过来,不自觉地流露出几许惊讶神情。
这位郡主是真的要向太子推荐于谦……只可惜太子已经南下,否则对于于谦来说,这可是个直接依附太子的好时机啊。
朱予焕自然明白曾鹤龄为何惊讶,只是在心中笑了一声。
依附太子有什么大不了的?直接当皇党才是最舒坦的。
这样想着,朱予焕看向有些羡慕的曾鹤龄,道:“曾侍读别忘了日讲,爹爹临走前还叮嘱我一定要按时交课业给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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