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正殿是张皇后居住,朱予焕则是住在后殿,朱予焕把新分拨来的人手带回去,分别安排了差事,这才将那个小内官留下。
朱予焕认真地打量他许久,这才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内官恭敬地跪下,道:“请郡主赐名。”
朱予焕微微一愣,她看着眼前这个小内官许久,道:“你先站起来。这跪礼也不是常用的,你总在我面前跪下,我看着觉得不舒服不说,要是让别人看到,说不定还要去皇爷爷那里告状呢。”她对上对方有些不知所措的目光,道:“况且你跪着我看不清你的脸啊,这样的话只能我跪在你的对面了。”
小内官微微一愣,显然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随后急忙站了起来,道:“奴婢明白。”
朱予焕看着他起来的动作一踉跄,又见他的青袍空荡荡的,想必这几个月与世隔绝的日子并不轻松,她一手托腮,思考许久,道:“你之前的名字……是不是不能用了?”
毕竟这件事若是被人揭发可是大祸一件,自然不能让他“继续活着”,直接将原本的名字处理掉即可,除了张皇后、胡善围和朱予焕,又有谁还会记得这么一个花房小太监呢?
小内官没想到朱予焕会问这个,或者说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意识到,他先是愣了愣,这才道:“皇后娘娘吩咐过了,是郡主救下了奴婢的命,以后郡主要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听他这么说,朱予焕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额角。
说实话,她还真没做什么,生杀予夺到底都是张皇后做主,现在看他这样感激自己,朱予焕还真有点心虚。
许久之后,朱予焕才开口道:“那……你想叫什么名字?”
两人面面相觑许久,朱予焕为了避免尴尬,接着说道:“这取名本是寄予了长辈的祝愿,我算不得你的长辈,为你取名于礼不和,倒不如你自己取一个寓意更好的名字,从今以后向着自己的目标努力。怎么样?”
对方思考许久,再次叩首道:“奴婢愿更名怀恩,以后将郡主的救命之恩铭记于心,追随郡主左右。”
朱予焕今天受了他这么多大礼,见他这样,便站起来伸手扶他,道:“好了,起来吧,以后和别人一样正常见礼即可,千万不能让人看出端倪,明白了吗?”
“奴婢明白。”
朱予焕打量他许久,这才开口问道:“怀恩,你为什么帮刘师傅传信?”
提到刘永诚,怀恩眼眶微红,道:“奴婢本是因为家中连累才充入宫中为奴,这样的内官无人庇佑,总做宫中最苦最累的活,有一次奴婢等几个内官办差不力,险些受到责罚,恰巧大珰看见后为奴婢说话,奴婢才得以苟活。况且……”
他这话说的模糊,朱予焕却已经了然,心中不免有些怜悯。
本来就是受累才入宫为奴,每日提心吊胆不说,办错差事别人都把错误推到他的头上,毕竟像他这样的身份,在宫中这样到处攀关系的地方是很难得到庇护的,最适合做替罪羊。若不是遇上了刘永诚这样的好人,说话也有分量,恐怕怀恩早就没命了。
朱予焕摸了摸下巴,好奇地问道:“况且什么?”
“况且刘大珰是为了国家社稷才命奴婢早早支会郡主,转告太子与太子妃,这样大明才能江山永固、天下升平。”怀恩恭敬道:“奴婢虽然人微言轻,但是也知道家国大义与个人性命究竟孰轻孰重,理应鞍前马后。”
朱予焕微微挑眉,来了兴趣,问道:“听你说话头头是道的……你读过书?”
明太祖朱元璋下令不允许内侍宦官读书识字,虽然朱棣继位后风气稍有转变,也出过像郑和、刘永诚这样有文有武的内官,但大部分内官都不识字,在宫中大多负责粗活,只有女官们才有读书识字的权力,但也大多只读女书,修习德言容功。
“以前在家中开蒙过,虽然不比郡主学富五车,但也略微识得几个字,知道些圣贤之言。”怀恩不卑不亢道:“入宫后虽然不再读书,但遇到一位好心的女官,曾经教导过怀恩一段时间。”
朱予焕眨眨眼,问道:“我记得……你是唐花坊的?”
一说起花房,朱予焕的心中立刻就浮现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怀恩不知道朱予焕心中的所思所想,只是如实答道:“是,胡尚宫旧日身边有一位吴姓女官,心地善良,曾经在培育欧碧牡丹进献太孙,奴婢就是在那个时候跟随吴女官学习的。”
“吴妙素?”
怀恩没想到朱予焕竟然认识她,急忙道:“正是吴妙素吴女官。那时吴女官未曾养过花草,不懂如何培育欧碧牡丹,奴婢也告知过一些要领,吴女官曾说我们二人是互为良师。”
朱予焕不由在心中感慨这世界可真小,却忽然哪里不对,她开口问道:“吴女官向你打听过如何培育牡丹?”
她记得之前胡善围和自己说过,吴妙素善于侍弄花草,这一特征似乎和怀恩口中的吴妙素对不上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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