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张皇后在,别看朱予焕有“年假”,但也并不歇息,心得课业之类的暂时可以抛到一边,可掌管一座宫殿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可并不算简单,光是瞟了一眼张皇后随手递来的一本宫务折子,朱予焕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现在实在是不敢想象自己如果和张皇后一般要看整个紫禁城的各类事宜,那该是怎么个光景?大概就要和某电视剧里的名台词一般,“本宫的头好痛”了。
为了方便教导,祖孙两个围坐在圆桌边上,旁边摞着好几本册子,还摆着算盘和笔墨纸砚。
张皇后见朱予焕皱着眉头发愁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天下难事,必成于易。这紫禁城上上下下,怎么吃、怎么喝、花销几何?身为一家之主,都应当心里有数。”
朱予焕放下手里的册子,一只手搭在算盘上,她有些疑惑不解地挠挠头,道:“可是这些账目又能说明什么呢?”
张皇后用笔杆指着册子上登记的各类明细,道:“别把这些当做是小事,你看,今日哪个宫做了些什么,只要有这个,奶奶就能猜个一清二楚。”
朱予焕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急忙拍马屁道:“不愧是奶奶,心细如发,连这点都想到了。”
难怪郭贵妃斗不过自家奶奶,她在那里等着朱高炽封赏家人的时候,张皇后在这边连她在自己的宫殿中开销几何都一清二楚,更不用说她的那些小手段了。
张皇后睨了她一眼,早就猜出这小丫头是在讨好自己,戏谑道:“焕焕,你只当这些宫务只是后宫女人的鸡零狗碎,可你要想,这小到一座紫禁城,大到一整个国家各个省府州县,都是由这些世上最容易被人忽视的零散事情组成,倘若将一座宫殿换成一个国家,这些还只是宫务吗?”
朱予焕微微一愣,陷入了思考。
她确实觉得学这些没有什么用处,毕竟以后都有别人来做,可张皇后的话无形之中点醒了她。
——这些都是每个人生存的痕迹,只有从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上,才能明白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运行的。
比如行军打仗,要是不知道后勤如何运作,怎么可能打胜仗?
张皇后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知道自己的话没有白说,她笑着揉了揉朱予焕的头,道:“你娘现在也跟着我学这些,不能总是围着你爹的后院转了,自然就要松手一些事务,宽泛出来的部分,你自己把握就是,奶奶就是因为这点,才要提前教会你这些。”
朱予焕明着点点头,心里却有些犯嘀咕。
话是这么说,张皇后又何必特意说这么一番呢?不过她倒是能明白为什么张皇后为何会有人称呼她为“女中尧舜”——在一个男尊女卑的社会里站着把事情办了,掌握至高权柄,最后挥一挥衣袖留下一片贤名,实在不是常人所能为。
转眼间便又过了一年,纵使朱予焕有千万个不舍,永乐的最后一年就这样度过,新一年是为洪熙元年。
朱予焕跟着张皇后简单学了一段时间,对这些事务虽然算不上了然于胸,但也不至于胡子眉毛一把抓。
张皇后看着朱予焕递交来的册子,满意地点点头,道:“别的不说,你这账目倒是算得一清二楚。”
朱予焕笑嘻嘻地说道:“曾爷爷着人编撰《永乐大典》,虽然未将正本带来顺天,但是也收录了不少藏书,正好有《丁巨算法》一书,焕焕就简单学了学,倒是很简单呢。”
张皇后点点她的额头,笑道:“正好,既然管物没问题,那就该管人了。”
朱予焕眨巴眨巴眼睛。“管人?”
张皇后对一旁的女官吩咐道:“将本宫之前为郡主挑选好的宫人带来。”
“是。”
女官很快就带了八人来,四男四女,分别站在下首,低眉顺眼,其中一个内官手中还捧着个托盘,上面盖着红绸,不知道放着的是什么。
张皇后笑眯眯地说道:“你身边空缺太多,之后就把这些人带回你宫里调教,别忘了奶奶是怎么教你的。”她见朱予焕点头,这才对下面的其中一人开口道:“将郡主要的东西呈上来。”
那捧着托盘的小宦者应了一声是,这才走上前来。
朱予焕原本还在想托盘里是什么东西,可只是余光一扫,她立刻认出对方是谁,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朱予焕才没让自己露出太过惊讶的神情。
张皇后笑眯眯地说道:“除了他,你们几个都下去吧。”
宫人们闻言依次退下,只留下了张皇后、朱予焕与那个小内官在殿内,殿内一片寂静。
朱予焕好不容易才缓过神,转头看向张皇后,道:“奶奶……”
张皇后却不搭理朱予焕的话茬,只是道:“知道本宫为什么不杀你吗?”
小内官跪倒在地,道:“奴婢不知。”
帝位交接之时正是宫里最乱的时候,这时即便是死几个人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朱予焕有些纳闷,张皇后既然可以直接秘密解决这个小内官不留后患,又为什么要留下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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