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予焕一个喷嚏引发的惨案就这样摆在几人面前,朱予焕只觉得大势去矣。
先不说谭氏为什么在这里,就是被朱瞻基和她装上了,这不是出大问题吗?现在人多口杂,万一这事情之后被其他人传出去了,那不就都是她朱予焕和亲爹做不到守口如瓶吗?她现在算是明白了,什么亲情、友情、爱情,一旦沾上了“皇家”二字,就算是彻底变味儿了。
别说朱予焕在这里发怵,就是那些不知情围过来的内官们也都后悔不已,恨不得都将自己的眼睛戳瞎。
大殿之内一时之间净得针落可闻。
朱予焕见状只能又打了一个喷嚏,揉着鼻子嘟囔道:“焕焕听奶奶说,这天气一过八月便开始转冷,是焕焕近些时候贪凉,殿前失仪,请皇爷爷责罚。”说完她又像是关切一般,道:“皇爷爷可也要记得时时加衣,千万不要受寒着凉,不然百姓们就要吃苦了。”
她率先出声,殿内的气氛这才不像刚才那般冷凝。
朱高炽嗯了一声,对身边的内官道:“去,之后找太医院的太医给郡主好好看看。”
朱予焕见他虽然面容和煦,但语气已经不如他们父女两人刚刚进来的时候那样热络,便知道朱高炽应当是有些恼怒了,接着开口道:“还是谭娘娘心细如发,马上就要到秋雨缠绵的季节,我娘前些时候还叮嘱我要多用香炉熏熏屋子,免得屋内潮湿发霉,可见谭娘娘心中一直惦记着皇爷爷呢。”
她这话说得两面光,朱高炽的神情缓和了不少,算是找了个台阶下来,神情缓和了不少,他笑道:“谭氏确实是用心,年纪轻轻就有一颗玲珑心。”
谭氏见状急忙颤颤巍巍地开口道:“郡主谬赞了,妾身也是得了贵妃娘娘的点拨,这才带了香炉来给陛下……熏屋子的。”
朱予焕看她比谁都害怕、一股脑将所有话倒了出来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摇头。
她隐约猜测那香炉里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谭氏又在情急之下把郭贵妃也供了出来,这么多人都听着,回去之后恐怕没有好果子吃。
朱予焕忍不住看向朱瞻基,只见他面上似乎有些挂不住。朱予焕有些不明所以,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胡乱说话,她便偷偷伸手拉了拉朱瞻基的袖子。
朱高炽清清嗓子,道:“瞻基,刚才的事情就按照你说的办吧,焕焕这爱读书是和她奶奶一模一样,能像她奶奶一样也好啊。”
朱瞻基这才应声道:“是。”
朱高炽吩咐一旁的宫人打开窗户通风,这才道:“这些时候都不见你们父女两个,怎么今日来了?”他说完,旁边的内官已经十分懂事地走到谭氏身边,将她请出了正殿。
朱予焕乖巧答道:“回皇爷爷的话,焕焕还未出嫁便得封郡主,是曾爷爷与皇爷爷的恩典。只是这些时候宫中忙碌,焕焕不敢叨扰皇爷爷,看爹爹这几日清闲了许多,这才央求爹爹带焕焕来向皇爷爷谢恩。”说罢,她乖乖地跪在地上,给朱高炽磕了一个头。
听他提起朱棣,朱高炽也有些感慨,道:“你曾爷爷生前本要封你县主,只是天不遂人愿……如今皇爷爷封你为郡主,你曾爷爷若是在天有灵,一定深感欣慰。”他说完又殷切叮嘱道:“以后跟着你爹爹一起听先生讲经,一定要规矩懂事,可不能像在你奶奶身边那样,时不时就跑动着问问题了。”
朱予焕好歹也在现代社会坐了十二年的课桌,倒不至于连这点“坐功”都没有,只是应声道:“焕焕明白了。”
祖孙三人一时间竟然罕见的无话可说,要是换做以前在东宫的时候,旁边还有张皇后在,怎么也不会让场面冷落下来。
朱予焕见这父子两个都不说话,又开口道:“焕焕还想请皇爷爷赏赐一个恩典。”
朱高炽疑惑地嗯了一声,问道:“什么恩典啊?朕的郡主有什么不可以做的?”
朱予焕听他这么说,心里却并没有放松,她认真地说道:“焕焕想跟着指挥使继续学习骑射和兵法。”
朱予焕此言一出,不论是朱高炽还是朱瞻基都看向她,眼中满是诧异。
朱瞻基立刻抓住朱予焕的肩膀,强调道:“焕焕,爹爹和你说什么了?你全都忘了是不是?你若是喜欢射箭,就在院子里搭靶子,若是喜欢读书,以后跟着爹爹一起就是了。单凭日讲就足够你潜心学习,不要节外生枝。”
言外之意便是如今皇位上换了人,就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放肆了。
朱予焕和朱瞻基对视,却丝毫没有惶恐的意思,反而坚定地开口道:“焕焕以为做事要有始有终,既然已经开始学习,就不能半途而废,倘若农人耕种到一半便弃田地于不顾、学子寒窗苦读却荒废嬉戏,难道不是一种浪费吗?”她见朱高炽若有所思的样子,接着小声道:“况且这也是焕焕答应过曾爷爷的事情,娘教过的,人不可言而无信……”
听他提起朱棣,原本面色严肃的朱家父子二人神情都有所缓和,朱高炽沉默良久,不由长叹一声,道:“你曾爷爷当真没有白疼爱你一场。罢了,既然你有这份心,皇爷爷又怎么舍得让咱们的顺德郡主失望。”
这下连朱瞻基也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他不禁开口道:“爹……那御史和《皇明祖训》……”
朱高炽正襟危坐,正色道:“朕只是让焕焕跟着先生好好学习,可未曾说让焕焕染手政事。至于御史那边……”他笑呵呵地说道:“朕要做明君,补过拾遗,可没说让他们欺负到朕的孙女头上啊。”
朱予焕眨巴眨巴眼睛,心绪万千,最终还是行礼道:“焕焕谢谢皇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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