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诚、阮安二人接连受到赏赐和重用,宫内重用宦官的风气愈来愈重,原本身份低微的内官纷纷扬眉吐气。好在宫内有胡善祥这个皇后在,太监们即使再怎么嚣张,也都记得皇后的姐姐胡善围曾经是女官之首,不敢大肆张扬。
宫外就不同了,皇帝本就时常派遣宦官去各地监督官员,只是身份不同,他们这些太监难免受到官员的排挤。而如今刘永诚和阮安都成为了肱股之臣,加上先前被派遣再下西洋的郑和与王景弘,可谓是风光无量。
女官们本就不剩什么职权,除了教导新入宫的宫女之外,便只能写几首唱和的宫词打发时间。
胡善祥自然明白这些女官们的苦闷,又见朱予焕的《农书》正式刊刻,心中思虑许久,还是同张太后提出要将女官们的诗作编撰成书。
与书局刊书不同,宫内也有修史,如阮安先前就曾负责整理编撰宫史,主要收录宫廷礼仪、衣冠制度等,譬如仁孝皇后所撰写的《内训》,除此之外也会记载一些宫词,只是先前没有正式收编,零零散散的几篇不成样子。
张太后自然也明白女官们正在逐渐失权,对于这些女官们来说,确实需要一些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况且这些宫词也不会对外流传,更不会影响皇室内眷的名誉,反倒是也能让这些妃嫔女官们做点正事,免得有争风吃醋之举。
胡善祥提出这件事之前并未和朱予焕商量,让跟着胡善祥一起来请安的朱予焕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去看张太后的脸色。
张太后应得爽快,道:“如此也好,正好将先前的妃嫔们所写女书心得一起编撰成册,供后人研学。”
朱予焕看她神色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自家奶奶确实没有迁怒亲娘,至少婆媳两个的关系没有明显的恶化倾向。
朱予焕可以拍拍屁股出宫,但胡善祥久在宫闱,少不了要和张太后打交道,要是张太后有所迁怒,胡善祥可要吃大苦头的。
胡善祥接着恳请道:“到时候还请娘亲自作序,我们这些拙作方能入眼。”
张太后闻言有些好笑,“这些女官们都是考过才学才能担任官职,怎么会是拙作呢?”
胡善祥只是笑道:“要论真才实学,娘可是连仁孝皇后都挂在口中称赞的贤明,妃嫔也好、女官也罢,都望尘莫及,自然是拙作。”
提及去世多年的婆母,张太后有些忧愁,长叹道:“一晃眼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她的目光飘忽着落在了朱予焕的身上,道:“如今焕焕也是能够编撰出书的人了,怪不得古人常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啊。”
如今不比从前还是太子妃、皇后的时候,需要时时刻刻提防他人。人一旦松懈下来,心气便无法如先前一般了。五十大寿之后,张太后也能感受到自己的身心都有了显着变化,尤其是在看到孙女迅速成长和进步之后,张太后更是意识到时光飞逝不等人,不免心生感慨。
妃嫔们只以为是先前张太后和顺德公主疏远的余波,都不好随意搭话。
张太后和朱予焕的关系不如往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张太后和顺德公主哪个都不好得罪,妃嫔们都不敢接茬,毕竟要和太后、公主比起来,她们这些妃嫔就是“外人”。
如今张太后也不过是压压顺德公主的势头罢了,等到时候人家祖孙两个关系恢复,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挑拨离间的人,她们才不会上赶着去当炮灰呢。
朱予焕见话头引到了自己这里,起身笑道:“焕焕平日里读书明理,要论言行处世,都说姜桂余辛,愈久愈辣。所以这些宫词策论理应由奶奶主理编撰,娘与各位娘娘一同打下手,我们这样的小辈能够看到成书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朱友桐也立刻跟着自家姐姐站了起来,道:“是啊是啊,桐桐平日里学习女书,体会不多,要是能多看看前人的心得,肯定会大有进益的。”
她的开蒙大多是胡善祥在做,因此看女书不多,从朱予焕书房里拿到的工尺谱、散文笔记倒是看了不少。
朱予焕当然知道自家妹妹时常去自己的房间里拿书看,因此书房里的书都是她自己看过筛选的,也就不必担心会混进去什么不该有的书。
朱含嘉跟着说道:“姐姐们说的有道理,论德高望重、学识渊博,我们连奶奶的影子都瞧不见。”
在张太后身边坐着的朱祁钰闻言也眼巴巴地看向张太后。
话说到这里,妃嫔们都纷纷出言劝说张太后,请她老人家不要推辞。
张太后见这姐妹三个如同一股绳,心中多了几分欣慰,道:“既然你们都如此说,那就这样吧,编书事宜便全权交由皇后负责,贵妃、贤妃和惠妃从旁协助。”
仁孝皇后哪里都好,唯独有些遗憾的便是膝下的几个孩子的感情四分五裂,张太后虽然不敢与婆母比肩,但子孙之间感情和睦这一点,还是让她心中多了几分骄傲。
被点名的三人都起身应声。
编书的事情暂时搁置一旁,胡善祥开口问道:“娘,怎么不见太子?难得他们兄弟姐妹几个都在一起。”
张太后笑道:“太子最近收心了,跟着王振认字读书呢,到底都是皇帝的孩子,学起来不比他姐姐慢。”她似乎对王振有几分赏识,道:“到底是做过塾师的人,这王振能够约束太子静心学习,确实是难得的好先生,难怪嘉嘉也如此明事理。”
孙贵妃原本因为记挂着儿子有些心不在焉,突然听到胡善祥和张太后提起太子,立刻回神。又听到太子如今勤学好问,颇受张太后宠爱,孙贵妃欣慰不已,只觉得这些苦总算没有白吃。
如今皇次子年纪尚小,性格也不比太子更讨人喜欢,孙贵妃并不担忧朱祁钰会威胁太子。但有一点孙贵妃格外在意,那便是太子输给谁都好,万万不能输给顺德公主,未来的皇帝怎么能连个女子都比不过呢?
朱予焕也不介意张太后拿自己作比,笑嘻嘻地说道:“那便好,这开蒙的前面两本都已经重新编绘完整,交给爹爹过目了。过些时候便交到镇哥儿和钰哥儿手里,到时候两个弟弟学起来肯定突飞猛进。”
“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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