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予焕的行动力是一等一的强,很快便召集不少军士在营地集合,主要以高一级的军官为主,这些人大多已经有了军功,但是又都未曾展露头角,对于这种能够面见重臣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朱予焕一眼扫过去,见他们个个都是跃跃欲试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欣慰。
起码这些人都还有一战的勇气,比中后期整体消极怠战的状态要好多了。
张辅作为曾经的武将、现在的重臣,在军中有极高的威望,只稍稍清清嗓子,这些五大三粗的军人们便纷纷噤声,眼巴巴地望着张辅的样子,莫名有几分羞怯的意味。
张辅见他们安静下来,这才开口道:“今日是公主替陛下面见你们,为的是排演袭击兀良哈之后的局势,你们都不要拘束,有什么想法直说即可。”
众人这才将目光下移,看向站在西宁侯宋瑛和英国公张辅中间的朱予焕,朱予焕身披盔甲,看着并不瘦弱,唯独脸皮在这一众人之中显得格外白净,更加清秀。
朱予焕对上众人的炯炯目光,也毫不怯场,指着中间的沙地沉稳开口道:“到底只是排演,并不干涉前军的事情,诸位放心。我让人简单制作了这一带地形地貌的沙盘,讲的时候若要以此作为辅助。只是这沙盘为临时制作,比例可能有些粗糙,若有不对的地方,各位多多指正。”
众人原本没明白朱予焕在中间摆这些花花草草土堆是什么意思,但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明白过来。
有人忍不住啧啧称奇道:“原来这个就是沙盘……乖乖,我听说只有都指挥使才能用这个,原来就长这个鸟样子。”
旁边有人推他一把,道:“你是不是傻?指挥使用得肯定比这个好啊!”他说完也觉得不对,赶忙找补道:“这是公主临时准备的,肯定有那个什么……不足之处!你别胡说八道!”
“对对对……你别说,公主做的还挺像,这不就是喜峰口吗?往上是大宁!比咱们在地上画的那个图强多了!”
“还真是,旁边的红带子就是滦河!我小时候在里面撒过……”
“去去去!”
宋瑛咳嗽两声,严肃道:“别拍马屁了,说点正事。”
即便是公主,那也是君,哪有被臣子评头论足的?
众人看向朱予焕,见她脸上依旧是从容的表情,甚至隐隐有一丝笑意,都连声道:“是。”
郭玹原本想着如何接近顺德公主,听说朱予焕要让人排演战局,原本准备了一肚子文章,他可是听人说过,顺德公主博闻强识,最擅引经据典。可没想到朱予焕的目的是考校这些下等军官,反倒让他的计划全部泡汤。
他真是想不明白,顺德公主见这些鲁莽的兵油子干什么?
朱予焕听几人说了自己的想法,无非是说兀良哈人一路顺畅无比地跑到会州,甚至还敢继续南下,可见也是一支精锐,天子之师自然是战无不胜的,但兀良哈人战斗之英勇同样不输人,保不准会在山间交战。
这些观点大同小异,朱予焕大概听了一遍,见旁边有个四方脸面的青年,身材魁梧、面有髭须,看着倒是很精神。
他和那些讨论得面红耳赤的官兵不同,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沙盘,目光炯炯,若有所思。
朱予焕开口问道:“你可是有什么想法?”
众人一开始还有些不明白朱予焕在和谁说话,顺着她的目光一看,这才发现原本在角落里的年轻人,他身材高大,要不是一直站在营帐角落的黑暗里,早就被人发现了。
郭玹本就心中不快,看他身上的紫花布甲,开口斥责道:“不过就是个百户,这里轮得到他进来面见公主吗?他是谁带进来的?”
郭玹此言一出,军官们心中都有些不服气。
这些大官儿自己在京城过安稳日子,时不时克扣粮饷,竟然还瞧不起他们这些亲自保家卫国的军人……
百户就百户,那咋了?公主都没说什么,他怎么那么多话!
奈何郭玹爵位在身,官级也比他们大得多,这些军官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在心里嘟囔几句。
站在后排的一人赶忙上前,道:“臣遵化卫镇抚石岩,这是臣的侄子,臣膝下无子,也是想着带他见见世面……”
不等郭玹开口,朱予焕已经道:“要说身经百战,还是你们这些军官,尤其是常在前线和敌人作战的士兵,对于敌人更加了解,说说又有何妨?身为领军之将,更应该博采众长,取之精华,要是连这点判断都没有,如何让下面的人心悦诚服?爹爹特意下谕,‘为将驭卒,须爱之如子弟,即卒事将如父兄矣’,诸位可不要忘了。”
郭玹的脸青一阵红一阵,但想到顺德公主的身份,还是忍着怒气附和道:“公主说的是。”
军官们这才觉得心气顺了点,心里不免对郭玹幸灾乐祸。
大官又怎么样?在公主面前不是一样要低头?胡子那么长一把,还不如公主明事理呢!
宋瑛夹在其中,不好说什么,只能又咳嗽了几声。
张辅将郭玹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不免在心中感慨。
郭玹年长公主不知道多少,不仅沉不住气,又没有容人之量,也难怪武定侯家先前为了爵位继承更是闹得家宅不宁,家中人才愈发凋零。
朱予焕这才看向那个青年人,开口道:“说吧。”
石岩给了侄子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胡说八道,一定要小心谨慎,先不说对面的是公主,旁边的英国公和西宁侯都看着呢,要是像平时一样,岂不是要给天捅个大窟窿吗?
只求他的大侄子能看懂他的眼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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