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予焕猜得不错,一个月前,交趾大乱,此前就举兵造反的黎利大举攻克明军驻地,剿黎接连失败,身担参赞军务一职的兵部尚书陈洽更是亲自上阵,不敌后挥刀自杀。
原本还有几分喜气的新年因着军报变得索然无味,便是张太后也忧心忡忡。
不过这事也不怪朱瞻基,早在朱棣那时候,黎利便已经在造反,只是这些年下来一直未曾彻底剿灭罢了。
连着几年战事不利,不能让百姓在交趾安心耕耘不说,更是接连失地,如此一来,国家在西南投入的钱财全都打了水漂,兵民两失,朱瞻基如何不头大?
要是继续在交趾耗下去,国家财政就不得不分出一大部分投入到西南边境去,但北面的鞑靼瓦剌也不安宁,如今务农寺刚刚成立,还没有什么成效,国家财政也远不到可以随时随地两线作战的地步……
平心而论,朱瞻基心中已经不愿意继续在交趾耗下去,那样的蛮荒之地,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年才能供百姓安居乐业。但这可是他曾爷爷夺回来的交趾,要是在他手上丢了,这算什么?
朱瞻基心中思绪万千,但明面上还是要发兵征讨黎利。
新年一过,京中还有些寒冷,但已经渐渐开始有了雨水,逢雨逢雪的时候,朱予焕便可以停课一日,索性自己在屋内简单舞剑,以免武艺生疏。
母女三个都没有睡懒觉的习惯,胡善祥一边在朱友桐的监督下喝着徐望之开出的滋补药汤,一边翻着桌上的宫务册子,而朱友桐本人则是拿着先前朱瞻墡给胡善祥的生辰贺礼识谱,抱着琵琶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几个音。
屋檐下雨水叮咚作响,和着琵琶声别有意境,朱予焕舞剑也行云流水,两套剑法下来,额前已经有汗珠滴落。
“许久未曾问过你的功课,没想到咱们的公主舞剑早已有了自己的风骨。”
母女三人都看向门口,只见朱瞻基身着蓑衣、头戴笠帽,若非这是在宫里,朱予焕还以为是哪位农家翁如此辛苦,下雨天还在外面。
胡善祥见朱瞻基来了,急忙起身行礼,得了一句“免礼”,这才起身。
朱予焕挽了个剑花,将长剑入鞘,作揖道:“焕焕见过爹爹。”她直起身体,笑眯眯地说道:“早就会了,本是要在爹爹生辰表演的,只是当时贵妃娘娘临盆,爹爹也未曾看到。”
朱瞻基微微一愣,好久才从脑海里想起这么一件事来,不免有些尴尬。
朱予焕接着说道:“还好当时爹爹没有看到,不然肯定要笑我,那个时候身量还小,舞不出什么花儿的。”
朱瞻基借坡下驴,笑道:“你这剑法练得不错,看来塞哈智教得很好啊。”
“那是……”
胡善祥急忙给了朱予焕一个提醒的眼神,示意她不要胡乱说话,这才问道:“陛下怎么忽然来了……”
“是贵妃和朕说了,近来你的身体不大好,朕便想着过来看看你。”
“陛下事务繁杂、日理万机,本就空暇不多,更应该好好休息,又何必为妾身的身体分神。”胡善祥对旁边的宫人道:“为陛下拿布巾和热茶来。你们也是,陛下来了怎么不通报?还有没有规矩?”
“是朕让他们不要惊扰你们母女三个。”朱瞻基早就习惯了她这副知礼守节的模样,抬手要解蓑衣,道:“这几日贵妃母亲入宫,朕想着让她们母女二人好好说说话,今日又逢下雨,在乾清宫闷得慌,这坤宁宫离得近、又安静,朕便想着出来透透气。”
朱予焕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难怪没有坐舆驾来,原来是直接从乾清宫过来的,大抵是被军报烦的,随便找个地方躲躲清净。
朱瞻基不怎么穿蓑衣,半天也没能摘下来,胡善祥见状只得伸出手帮他解结,待到蓑衣褪下,她便也顺手用布巾将朱瞻基脸上落下的雨水也一同擦去。
朱瞻基对上她沉静的目光,不由一愣,头一次觉得胡善祥有点妻子的样子。
朱友桐见状有些吃醋,放下手中的琵琶,双手叉腰,道:“皇爹爹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要娘来照顾呢?姐姐说了,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朱瞻基颇感好笑,伸手将朱友桐抱了起来,道:“你怎么也跟着你姐姐一样,一脑袋的歪理。”
自从教过朱瞻基如何使用农具,朱友桐对朱瞻基这个不怎么见面的父亲倒是多了几分亲近。
朱友桐哼了一声,强调道:“皇爹爹胡说,姐姐的道理才不是歪理呢!”
朱瞻基也不和她纠缠,只是顺着她的话道:“好好好,你和你姐姐关系最好,爹爹不说了。”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香炉,笑着揶揄道:“桐桐拂弦、焕焕舞剑,又焚香烹茶,你们三个倒是清雅。”
“雨天不能出去玩,就只能做这些呀。”
朱瞻基抱着朱友桐坐下,伸手点点她的额头,道:“怎么天天就知道玩?功课如何了?”
朱友桐不满地说道:“皇爹爹怎么天天说功课的事情,又不是所有人都和姐姐一样聪明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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