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祁从官署回来,已近戌时。
他心中想着参天楼的事儿,本能的走了近道。
但快到文华殿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硬生生拐了个方向,最后途径熙音阁门口。
虽然谢祁并未停下脚步,但是在经过熙音阁时,脚步明显放缓了许多,视线也是有意无意的往那个方向飘过去。
福禄眼尖的瞧出,非常熟练的给谢祁搭了个梯子:“皇后娘娘的寿辰顺利结束了,宋承徽也不必再日日去未央宫,想来这个时辰已经在熙音阁了。”
“宋承徽为殿下做香囊时伤了手,殿下若是亲自探望一下,宋承徽必然会非常高兴的。”
谢祁语气淡淡的嗯了声,但脚步却是连方向也没转,像是只等着别人给他一个台阶,他就立时迫不及待的去找宋扶熙了。
哎今天太子殿下又是嘴硬心软的一天呢。
福禄深以为业务熟练。
殿内的宫人见太子亲临,忙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谢祁只抬了下手,不让他们出声去禀报宋扶熙。
进来的时候,谢祁便一眼瞧见,主殿北边的窗棂,透出昏黄的灯光,彰显着屋内的主人并未睡下。
谢祁单手负于背后,在走入主殿时,却是放轻了脚步。
一眼,便瞧见了坐在暖榻上,低垂着首,认真刺着绣的小娘子。
小娘子只露出了半边柔美的侧脸,昏黄的烛火跳跃着火光,将她半张小脸笼罩在火光之下,浓密的鸦睫在眼睑处投落一片温暖的暗影,姿容姝丽绝色,又透着几分宜室宜家的暖意。
像是漏夜掌着灯,等待夫君回家的贤惠妻子,给谢祁一种无论他回来的有多晚,总有一盏灯、一个人等着他回来。
那是一种别样的、难以形容的属于家的温馨。
谢祁虽自小生活在东宫,但深宫危险重重,他从未将东宫当做过家,只当是一处住所。
而此刻,他竟是生出这般陌生,却又令他心头发软的想法。
实在是奇怪。
不过很快,谢祁的视线便被一抹鲜红给吸引了去,随之他便蹙起了眉梢。
只因,这抹鲜红是来自于宋扶熙的掌心。
她用右手刺绣,而她伤的也是右手。
刺绣既需要耐心,又需要高超的技术,绣花针又小又细,每一针都需要用到巧劲儿。
这是个细致的活儿,在正常情况下都需要耗时耗力耗费心血,何况宋扶熙还是手中带伤的情况呢?
或许是因为带着伤的缘故,平时红润如鲜艳欲滴的樱桃的朱唇,此刻也有几分苍白。
她似乎是觉得疼,时不时的咬了咬齿贝,又停下一会儿,舒展一下掌心,但始终不曾放下绣花针,模样十分的专注,就像是在对待一件极为珍惜之物。
一阵夜风自窗棂飘来,将烛火吹得摇曳飘忽不定。
宋扶熙觉得有些伤眼,不由抬起柔荑揉了揉眼尾,“春桃,挑一下灯芯。”
没等来挑灯芯,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伴随着一道高大的身影,覆盖在了刺绣之上。
“手都伤成什么样了,还绣,不想要手了?”
小娘子像是受了一惊,猝然抬起水眸来,那双翦水涟漪的秋眸带着几分呆然的纯洁,却又在看清是他之后,顷刻跳动着惊喜的雀跃。
“殿下!”
小娘子如同一只燕子,欢呼雀跃的朝着他飞了过来。
谢祁像是早已猜到,亦或者是习惯了她总是这般投怀送抱。
甚至在宋扶熙扑过来之前,他便已经自觉的张开了双臂,准确而稳稳的,将软香拥入了怀中。
“妾身还以为殿下今日忙,不会过来了呢。”
宋扶熙像是一只撒娇的猫儿,亲昵的在谢祁的胸膛蹭了蹭,语气是惊喜的欢悦。
谢祁不得不承认,他对于这般全身心的爱慕是很受用的,薄唇勾起了一道小小的弧度,垂眸望着怀中的小娘子,一贯清冷的眸色也柔和了几分。
“不是说做香囊的时候伤了手,难道不是就等着孤心疼来看你吗?”
谢祁又不傻,相反他非常聪明,在宴席上的时候,便已经看穿了这小娘子的真正用意。
以手伤拒绝弹奏是一回事,当然更深的目的,是想让谢祁对此心疼而过来找她。
宋扶熙自谢祁的怀中抬起巴掌大的小脸,一双潋滟春光的水眸眨巴眨巴。
如同一汪清泉般干净,在这眼清泉中,丝毫不遮掩自己的目的。
她将这份小心思,一览无余的呈现在谢祁的面前。
“殿下平日里公务繁忙,妾身不敢时时打搅殿下,但是妾身也是有私心的,想让殿下在空闲时间,也能想着妾身,若是可以,哪怕只是说说话,妾身便也是心满意足了。”
她嘴上说着心满意足的话,但一双柔荑却是抬起,搭上了谢祁的后颈,像是一只勾魂摄魄的狐狸,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风情万种。
“油嘴滑舌。”
谢祁嘴上虽是批评,但对于她大胆的动作却是无形的纵容。
一只大手扣住了她的皓腕,将她的右手从他后颈处拿出来,放到他的眼皮子底下,
翻转过来,更近距离的看清了她掌心的伤处。
谢祁的眸色有些沉,“坐好。”
“只是一点儿小伤,而且早前妾身回来的时候,已经上过药了。”
宋扶熙嘴上说着无碍,但屁股却是乖乖的在暖榻上坐了回去。
只是仰着张俏丽的小脸,水眸盈盈的望着谢祁,带着一种狡黠的俏皮感。
“还没人能让孤如此伺候,你是越发的胆大包天了。”
谢祁嘴上这般说着,但在春桃呈上药罐时,却是很自然的接了过去。
在暖榻边坐下,一手握着宋扶熙雪白的皓腕,一手打开了药罐,将系在掌心的帕子解开,放置在案几上。
“妾身的胆大包天,也是殿下惯的呀,殿下轻一些,很疼的呢。”
她不仅光明正大的享受,还在这个过程中提出抗议。
实际上,谢祁涂药的动作很轻柔,并不会让她有多疼。
而宋扶熙也不是真疼,只是带着那种恃宠而骄的娇嗔,语调娓娓勾人,活脱脱一只要人命的小狐狸。
“得寸进尺。”
宋扶熙用两指勾起案几上的帕子,在抬起之时,覆盖在了谢祁的眼上。
灼人的气息逼近,红唇几乎贴在他的薄唇之上,要吻未吻,勾得人心痒难耐。
“那殿下就再让妾身进一尺,好不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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