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他帮着把娄奶奶扶到摇椅上坐着,问过柴禾堆放的位置,把防晒用的薄外套一脱,穿着老头背心戴好劳保手套就开始砍柴。
说是砍柴,其实砍并不占多少份量。柴禾都是靠墙堆放,顶上本就有屋檐遮挡,娄奶奶家支了两根柱子,扯了块塑料布挡着,掀开之后,里面有大半是细小的枯枝、玉米芯、秸秆等等,剩下的一小半才是特意码放的大大小小的木头和竹子。
工作量最大的其实是整理,韩非手脚麻利,找了好几个化肥袋子把玉米芯堆在里面,再把各种易燃的杆子都收起来,最后才开始劈柴,把大木头劈成小块,把竹子劈成小臂长短,干得相当卖力。
收拾完这些,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到了上午十一点,快吃午饭了。
韩非抹了把头上的汗,冲娄奶奶笑道:
“奶奶,我回去吃个饭,下午再来。”
娄奶奶难得清清闲闲地坐在摇椅上看人干活,闻言立刻把蒲扇一丢,爬起来就瞪眼:
“回去干什么,你在我家干了这么久活,我要不留你吃饭这成什么了!”
“小韩你就在这里坐着歇会喝口水,我去搞饭!”
韩非赶紧摆手说:
“不是不是,我们那边大部分人都不会做饭,而且还有病号伤员呢,我要是不回去,他们得喝西北风了。”
“我今天来您家里干活,就是换食材的,等会儿节目组会给我发吃的,我带回去做饭。”
“噢对了,要不这样吧,您一个人也不好弄饭,干脆您跟我回去,咱们一起吃,怎么样?”
娄奶奶眼睛都瞪圆了:
“你帮我做事,我还跟你回去吃饭?”
“说出去要被隔壁小芳笑死!”
“不行不行,你就留在这里,我不信那些年轻人没有你做饭还能饿死,留下来吃啊,不准跑!”
“我孙孙等下就放学回来了,等会三個人吃,你坐着,我来弄!”
她这会儿也不怎么步履蹒跚了,拐杖都没拿,走起路来健步如飞的,从屋边地里薅了一把小葱一把韭菜,又挑选了一颗大白菜、几个西红柿,去鸡窝里拿了三五个鸡蛋,抱在怀里就去厨房。
韩非哭笑不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过长者赐不可辞,娄奶奶看样子也不是那种客套人,正儿八经留他吃饭,要是他现在偷偷跑路,奶奶做的饭就多了一人份的,也算是浪费了。
更何况,其他组的嘉宾里,像祁清漪和聂文瑾那种情况,去干活必然也是要被留下吃饭的,再没情商的人家看到聂文瑾坐着轮椅去干活,都不可能不留。至于其他人……其他人的死活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这帮人的保姆,难道还上赶着回去做饭?
韩非想了片刻,就放下了犹豫和矜持,三两步跑到刚整理好的柴棚那边,抱了满满一怀的柴禾去厨房,帮着烧火洗菜。
烧火洗锅洗菜切菜,一顿忙活,时间已经临近十二点。
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由远及近,似乎是一群孩子结伴而来,又在外面路上分开。紧接着是一串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伴着小男孩中气十足的喊声。
“奶奶,我放学回来啦!”
韩非和娄奶奶同时停下手里动作,透过厨房侧边的窗户往外张望。
院子里站着一个小男孩,没背书包,模样黑瘦,不过看着还挺精神的,衣服虽然旧但干净,头发剃得很短,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很有光。
“这是您孙子?模样挺精神啊。”
韩非看向娄奶奶。
后者一听他夸自家孙子,脸上就下意识露出慈爱的笑意,乐呵呵地点头:
“对啊,他叫孙柏让,因为从小就嗓门大,刚出生的时候那哭声隔着二里地都能听见,小名就叫他闹闹了,伱等会儿也这么喊他就行。”
韩非好奇道:
“孙柏让?哪个柏,哪个让啊?”
娄奶奶耐心地解释:
“柏树那个柏,让开的让。”
嚯,这名字听着还挺有文化的……
韩非在心里琢磨了一阵,决定就着这方面夸:
“这名字取得好啊,谁给取的?”
娄奶奶笑得更开心了:
“我取的!”
“就因为他生下来的时候太吵了,我说给取个让他不要嚷嚷的名字吧,免得吵人,就叫不嚷,柏让嘛!取得好吧!”
她全程已经尽量在说普通话了,但口音还是很重,这两个词组用方言口音说起来,听着确实是没有什么区别。
韩非:……牛逼。
正说着话,厨房门被推开,毛茸茸的小脑袋探进来半个,正是孙柏让。
他眼睛滴溜溜地在自家奶奶和这个陌生人身上转了几圈,最后冲着奶奶问:
“奶奶,他是谁啊?”
娄奶奶收起刚刚慈祥的笑意,脸一拉,说:
“没一点规矩,叫哥哥!”
别说,她这一瞪眼,确实有几分唬人。
等孙柏让蔫头巴脑地喊了一声哥哥之后,娄奶奶才放缓语气:
“咱们村不是有人来拍电视吗,这个哥哥就是里面的演员,他来帮我们家砍柴收拾的,忙了一上午,我留他吃顿饭。”
“饭快好了,你赶紧去洗洗手把桌子擦擦,马上吃饭。”
孙柏让老老实实地答应下来,噔噔噔跑出去干活。
不多时,饭菜全部出锅。
三人在堂屋里的四方桌上落座,各自分好了米饭碗筷,娄奶奶还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了一大瓶没开封过的可乐,给韩非和孙柏让各倒了一杯,看得小毛孩子眼睛发光。
孙柏让美滋滋喝了口,问:
“奶奶,家里什么时候有的可乐啊,我怎么不知道?”
娄奶奶得意洋洋地说:
“过年的时候吃席,我坐的那桌人全喝酒去了,没人喝可乐,我走的时候就打包带回来了。要是让你小子知道,这可乐还能留到今天?吃你的饭吧。”
这次被吼,孙柏让倒是没有蔫吧,有了可乐配饭菜,他手里运筷如飞,把菜夹进碗里就刷刷刷地开始往嘴送。
吃了半碗饭,他打了个饱嗝,放下筷子稍事休息。
人一闲,就好奇。
孙柏让乌黑的眼睛打量韩非,满脸稀奇:
“哥哥,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比我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人还要好看,你是怎么长的?是不是化了妆啊?我听班里的女生说,电视里的人都要化妆的。”
虽然是夸,但这个夸法还是有点太夸张了。
韩非哭笑不得:
“天生的,没化妆,不信你摸摸我的脸?”
他把脸伸过去,孙柏让还真的敢上手,真可谓一个敢说一个敢做。
小男孩在他脸上摸了半天,把手拿回来看了看,确定脸上除了汗水和油烟就没有一丁点东西,跟个小大人似的满脸叹息:
“真的没化妆……”
“唉,你们节目的人我也见过,怎么其他人就没你好看呢?有的看起来还贼眉鼠眼的,哪里像是能上电视的人。”
韩非一愣:
“你见过我们节目组的人?”
“是之前来的工作人员吗?”
孙柏让老成地摇摇头,故作高深:
“不不不。”
“昨天下午我在苍云山那边捡菌子呢,没捡多久,就看见好多人上山了,有的是我们村里的叔叔伯伯,其他的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反正都是你们节目的人,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干啥的。”
“我长得矮,他们没看见我,但我看得到他们,里头有个人经过的时候看起来可鬼鬼祟祟了,背着个大背篓到处乱窜,长得还没我们学校老师好看,反正看着不像好人,等他走了之后我就赶紧下山了。”
“诶,这种人都能上电视的话,那我是不是也能上啊?我班上同学说我长得可帅!”
小孩子的思维就是很发散很乱的,前一句可能还在说作业,下一秒就跳到了辣条,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没点跳跃思维还跟不上。
但是韩非没有在意他后面的发散思维。
他半晌没吭声,脸色有点微妙。
这孩子大概率是把节目组的所有人都跟上电视划了等号,所以才觉得自己跟工作人员一样,都是可以上电视的,分不清台前幕后的区别。
不过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昨天下午他们上山之前,节目组用了大量人手清场,而孙柏让话里说的时间和地点能够对上号,并且他还看见了有穿着工作人员制服的人,在山里背着个背篓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川南台的节目组,再寒酸也不至于要用背篓装设备。
那背篓里不定是什么东西呢。
思及此处,韩非温和地冲孙柏让说:
“闹闹,是吧?”
“你还记得昨天那人长什么样吗,能详细描述一下吗?”
孙柏让果断摇头:
“我说不出来,就知道是个男的,比你丑,比你年纪大,比你矮还比你胖。”
韩非嘴角抽了抽。
不是自恋,但如果以自己的外貌为标准线的话,整个村里的所有原住民加节目组工作人员放一起筛选,恐怕都没几个能比得上他。
他沉默两秒,冲坐在旁边pd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当即起身溜达出了堂屋,在院子里左拍拍花右拍拍菜,完全不管观众死活。
等pd走远了一些之后,韩非表情严肃了一点,把自己身上的麦关掉,看着孙柏让说:
“那你要是重新看到那个人的话,能认出来是谁吗?”
“闹闹,这个人很可能干了坏事,现在帽子叔叔也在查这人是谁,你要是知道线索的话,能不能帮帮忙?”
孙柏让还没说话,娄奶奶先急了。
她一把将孙子搂紧怀里,有点担心地看着韩非,问:
“那是个坏人?”
“万一让他知道是闹闹指出来的,他报复闹闹咋办啊?”
韩非很郑重地说:
“您放心,如果闹闹看见的人就是官方要找的那个人,查到之后,官方会立即把他抓起来,他没有报复的机会。”
“万一不是,那就更加不可能报复了,对不对?”
“而且无论如何,闹闹总归是看见过这人的,如果真的是,万一被那个人知道闹闹看见过,官方又没有线索,闹闹才更容易被盯上。”
“刚才我怕说漏了,特意等闹闹说不记得了才让摄像出去,能尽量减少一点风险,但始终是个隐患,您真担心的话,才更应该让闹闹把线索说出来。”
娄奶奶满脸紧张,纠结犹豫了好一阵子,饭都没心思吃了,期间大嗓门又碎嘴子的孙柏让也没说话,安安静静地等着奶奶做决定。
好一会儿,娄奶奶才摸了摸他毛茸茸还有点剌手的脑瓜子,说:
“闹闹,你照实说吧,我昨天确实听说有官方的人过来救人,还说山上闹出了案子……”
“得说呀,不能给领导们拖后腿,奶奶也怕你出事。”
孙柏让抿了抿嘴,与先前装做小大人的神态不同,露出了真正的沉稳样子。
他看向韩非,说:
“认出来的话,有奖金吗?我听说要是抓到什么通缉犯,举报线索,都有奖金的,好几千呢。”
韩非只短暂地愣了一下,没有丝毫犹豫:
“有!官方要是没给奖金,我个人出一万悬赏!”
…………
与此同时。
总控台。
弹幕里都是对韩非pd转开画面的抱怨,但这个房间里的人都很安静,很沉得住气,没有吭声。
所有人都正专心等着韩非那边的消息。
忽然,电话铃声打破沉闷的空气,是祝成标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小庄,于是拿起来接通:
“喂,小庄,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庄凡在对面的声音略带急促,似乎有点激动,不过还是尽量保持了话语的通顺:
“报告祝局,昨天抢救之后,谭华,也就是那个瘦子,被送进ICU里,今天上午刚醒,等在这里的审讯专家进去问了话,他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并提到了昨天在山里的一件事。”
“他说,当时本来打算从节目组扎营的地方上山,但看到有很多人,就稍微绕了绕路。上山的过程中,他们看到有一个人鬼鬼祟祟背着个背篓进山,以为是盗墓的同行,所以才又绕远了点从苍云山背后上山。”
“那胖子的口供也提到了这一点,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