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之后,叶昀为崔逖检查了他的眼睛与瘸腿。
“崔小哥的眼睛,虽说被瘴气所伤,但我药王谷有一味药却能克制这瘴气。”
“你每日三次,把我给的君药化在熬制的汤药里,用干净的帕子蘸了,敷在眼睛上。”
叶昀胸有成竹的说,“只需三月,你就能恢复目力。”
“你这腿也不麻烦,只是需要吃些苦头,毕竟这断骨重接之痛,非常人可以忍受。”
叶昀的话,给了崔逖巨大的希望。
他“噗通”一声就重重跪下了,“请叶大夫为崔逖接骨,我不怕痛!”
叶昀笑笑,“可你知道,让我药王谷少谷主出手医治一次,需要多少资费吗?”
崔逖摇摇头。
叶昀笑道,“看在你家林大人面子上,你就给一千两白银吧。”
他话音未落,崔逖眼眸里的光一瞬间就暗淡了。
“你莫逗他了。你的诊金,我来出!”
卿予嗔怪叶昀。
他这人,向来促狭,今日能出言玩笑,看来玫娘入宫给他的伤,他应该已放下了大半了。
崔逖朝卿予重重磕了个头,“林大人,看这病太贵,我们不治了!”
“傻孩子,我林府信誉可值万金,你先治好眼睛和腿再说。”
“再说了,我帮你,是我们之间有一份机缘。”
卿予知道,因为崔逖的残疾,李皓宇才放过了她,那她帮他治疗,也算是一份回报。
卿予搀扶崔逖起来,又面向叶昀,“驸马爷,请看在昔日情份上,为他治疗这一次吧。”
“你这人,真是好福气,能让她来请我为你诊病。”叶昀面向崔逖,揶揄道,“我治你的恩情,你以后就悉数还给你家林大人吧”
叶昀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他对卿予说,“至于我欠了你的,也自然当还。崔小哥的眼睛和腿,就包在我身上了。”
叶昀说的话,让卿予笑了笑。
昔年玫娘执意要嫁他,怎么也劝不回头。于是,卿予找到叶昀,让他发誓,此生都会爱护,善待玫娘。
如今玫娘入宫,就算誓言已毁。可那是暴君做的孽,与叶昀并无关系。
他并不欠她。
“驸马爷,你不欠我。只是这一次,可苦了玫娘了。”卿予开解他。
想着娇花一般软弱无依的玫娘,或许有一日会凋零在皇宫里,卿予心里无限感慨。
叶昀黯然道,“我辜负了玫娘,也欠你良多。”
他说罢,从腰间的玉带上解下药囊,递给崔逖,
“这是药王谷灵药,你配着方子,用来洗眼睛。”
“至于断腿再接,我回去准备一番,明日就来为你医治。”
“真这么神奇?”崔逖问,欢天喜地的捧着药囊回了偏院,准备打水洗眼睛。
“什么?你竟然能劳动林大人去请叶驸马为你看病?”
一个矮胖的中年人,凑过来,看了看崔逖手里绣着“叶”字的药囊,惊讶的叫了起来。
在墙角坐着晒太阳的耄耋老人闻声,也伸长脖子看过来。
昨夜崔逖进了这次院子,知道了这胖子和孤老的身份。
娟娘说,金胖子是死囚,林大人费了不少功夫才把他救出来。
还有这个孤老,是当年东临王征伐北匈国活下来的老兵,林大人有一日在街头捡到快饿死的他,也就一并儿养在林府里。
崔逖说,“林大人是一品大官,就算找人医治我,那些太医总不能不给她面子。”
金胖子嗤了一声。“你真以为这叶昀是个普通太医,会甘心被权贵驱使?”
“叶昀姑母是先皇发妻,当今太后,他的父亲乃药王谷谷主,他的表兄可是当今圣上。”
“他自幼在医学上天纵奇才,号称能——医死人,肉白骨。他入长安,日常除了为皇室看诊外,一年只为外人看病三次。”
孤老接过金胖子的话,也算在敲打崔逖,“这三次看诊机会,五千两白银起拍,皆价高者得。”
金胖子接嘴道,“就算如此,也让天下的巨富高官,趋之若骛。我记得前年苏州首富求他为老母看病,光诊费就花了三千两黄金。”
“林大人对你的深恩,你可不能辜负呀。”孤老看着崔逖,沉声说。
崔逖沉默了,昨日的皇宫夜宴上,俊美健硕的少年们手持短剑,踏歌而行。
皇帝让林大人从中选人带走。
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为何这林大人不选那些漂亮的少年,偏偏会选了他这个残疾。
……
既然事已办妥,卿予请叶昀去花厅饮茶。
“你这茶也太粗了些吧。”叶昀端着手上的白瓷茶盏,撇了撇浮沫。
他呷了一口,不好细品,囫囵吞了下去。
“有的喝就不错了。”卿予厚着脸对他一笑。
她知道叶昀肩头负担天下四处收养孤儿的慈安堂。
明面上他身在富贵,可每月也开支巨万。
如今得罪了皇帝,在这拜高踩低,载沉载浮的长安,日子必不好过。
“那个崔逖,并不简单。我给他诊脉,体内虽有瘴毒,可也内力深厚,绵绵不绝,他怎会出现在林府之中?”叶昀问。
卿予简单说了下中秋皇室夜宴的事,“我当时也诧异,宫廷乐师里怎么会有身残之人,但碍于情势,我就选了他。”
“既然选了他,这个崔逖也就和我结了缘。”
“他瞧着也算质纯,我才收留他,等他眼睛和腿好了,会打发他走。”
叶昀听了,只是笑笑,从怀里取出一方洁白的绢帕,询问道,“如今,你头疾可还常犯?”
卿予不答,只乖乖的把手伸出来。
哥哥留给她的女儿红,她省着点,才能喝一辈子。所以,她也会寻些便宜酒喝。
喝多了,思虑又重,旧疾会找上她来。
绢帕覆盖住她一截雪白的腕子,叶昀仔细听了听脉象,收回了手,提笔给她写方子,
“林小姐,这应该是我在长安最后一次为你诊病了。”
“你要离开?”卿予问道。
“是的,我已经递了辞呈,要回药王谷。”
听他说要走,卿予只淡淡道了一声,“珍重!”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吗?”叶昀的性子也真是洒脱。
可这时候难道要卿予说,你离开长安,是因为你的皇帝表弟给你戴了绿帽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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