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后,卿予依旧记得那一日,太上皇对她所说的话。
“这天下有那么多才女与美人,你真以为自己有那么特别,可以让朕最出色的两个儿子都对你情有独钟?”
“五年前,朕对寒星与阿梧许下诺言,——谁得林府卿予,谁就得天溯江山。果然,阿梧不负朕之所望。林府这无双的美玉,终究还是落到了他那运筹帷幄的手中。”
老皇帝没有说错,得到林府的小姐,就能获得哥哥的支持,让天下士人和林家故旧门生归心。
卿予听到了心里某一处碎裂的声音。
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地方,有人许下的一生一世,盲目轻信的执着信念,在老皇帝的谋划中,都是那么可笑。
可笑之极。
老皇帝已病入肺腑,今日却难得的精神抖擞,对着卿予有说不完的话。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朕。我是你的父皇。这江山,已经交托到你和太子手里,也会传承给你们的子孙。
“太子妃,君王之路从来孤寂,也是嗜血。你哥哥明白,你的夫君明白。你的后世子孙也会明白。你嫁入皇室,就是最好的和解。所以,任何人,都不能成为阻碍。”
”你那么聪明,就不应该自欺欺人。“
老皇帝残忍的说,“再说了,这世上哪有一生一世一双人。世间没有,天家更不会有。”
“朕的一生,时时都被皇后外家白氏辖制,所以,阿梧这一生绝不能重蹈覆辙。”
卿予愤怒的质问道,不再恭敬的唤出一声“父皇”。
”所以,剪除林府,也是为储君铺路,对吗?太子会获得一个聪慧,贤良,因为无依无靠,只能俯仰他一生的妻子。而皇后外戚专权的事,在帝国再也不会上演。”
她的心里充满了愤怒和 彻骨寒意。
林府上下,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呀,却如草芥一般,秋霜满地,竟皆飘零。
“那敢问太上皇,我兄长这一生,读书和入仕的使命是什么呢?难道他忠君爱国,是错的吗?”
卿予不再恭敬的跪着,而是起身,直面老皇帝。
太上皇长长的叹息传来,“一个女儿家,何必生的这样聪明,难怪你兄长不愿意让你嫁入皇室?”
尽管听到了自己破碎的心声,卿予仍强撑着说,“不管如何,我和阿梧的夫妻之情是不能被谁离间的。”
此时的维持,是因为卿予知道,太上皇玩弄了一辈子的权谋,他的话孰真孰假,在没有求证前,她也不能妄下结论。
况且,在人前,她也得维持着东宫的体面。
或许,她只是不想承认,自己这一生所托非人吧。
“呵呵。”太上皇轻笑道,“当年真相如何,太子妃,你自己去问太子吧。”
卿予踉踉跄跄回到东宫,径自闯入飞霞殿。
“殿下,请你告诉我,真的是得林府卿予,得天溯江山吗?”
可她的质问,只换来李皓宇的不耐。
“我们是夫妻,这事实永不更改不就够了吗。我既已娶了你,也给了你嫡妻的体面,你如今又要闹什么!”
这一刻,卿予只觉得心死。
他不愿意向她澄清。
或者是不屑。
他依旧沉溺在丽雅死去的心痛难捺中。
在他心里,是觉得过去如何都不重要了,那一刻,丽雅远远比卿予重要。
她在他眼里,不过一个无子,善妒的可憎妇人。
他的冷漠,疏离,让卿予明白,既然现在不爱了,也没必要去纠结最初爱与不爱的答案了。
或者,她的少年郎不是死在了那场宫变里,而是从一开始就没出现过。
原来,她用一场自欺,也无法来完成对那场死去爱情的祭奠。
几日后,一纸废太子妃诏书震惊了天下。
而诏书上说,命废妃林氏即刻搬离东宫。
嫁入东宫,不过是天家父子对林家合谋的一场谎言和算计。
如今不杀她,不囚冷宫,只是驱逐,或许是他对她的最后一丝慈悲。
月光透过轩窗倾泻进了紫宸殿,就像结了满地的霜。
过去的一年里,太上皇所说的那字字句句,几乎成为了她每个噩梦里的诅咒和难以释怀。
触碰了过往,卿予心中一片苍凉。
她握不住指尖的流沙,她是个没本事的人,终究没能从帝国的太子妃过渡到皇后的位置上。
见卿予眸光破碎,李皓宇心中一痛,伸手环抱住她,“予儿,朕知道,这过去一年多,你受苦了。”
卿予从回忆里醒过来。又听到他信誓旦旦的声音,——
“予儿,朕许你后位。许你一生一世,我们都别闹了,好吗?”
眼前的男人,双眸中满是期待与小心翼翼,好像怀抱着一件珍贵的瓷器。
卿予勾起唇角,略带不屑。
这个暴君,他以为只要自己放低身段,再说上些好话,就可以哄她回来?
做梦吧。
难吃的东西,她不会咬第二口。
让她难过的男人,凭什么还要再原谅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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