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皓宇眼中,忍不住泪光闪烁,他扬起脸,不让人看到他的失态。
为君者,就算天地崩,山海竭,亦应该巍然屹立。
“来人,取弓弩来!”
满腔恨意促使他命人取弓箭来,要朝李寒星搭弓射去。
知道他这个九弟箭法百步穿杨,在长箭破空之际,大队的卫兵护送着李寒星策马离开。
而楼下的投石车与攻城的兵士,以皇帝所在的这处城垛为目标,纷纷聚拢,并发动攻击。
“王爷有令,活捉狗皇帝!”
“王爷有令,活捉狗皇帝!”
楼下阵列的南安军,发出整齐划一的呼喊声。
李皓宇对敌军的侮辱和自负,根本充满了混不吝的不在意,嘴角露出轻蔑的一抹笑。
几名文官拥着卿予快步走过来。
此时,千钧一发,却君心如铁,谁也劝不动他。
所有人,也只有寄希望于皇帝最为爱重的林大人。
“圣上,请你撤退吧。”
卿予眼里含泪,言语中难以掩饰悲伤。那几千条骤然而逝的热血男儿的性命,也让她哀伤动容。
一场内战,死去的都是天溯王朝的百姓子弟。
兵戈相向的,皆是一个民族的同袍兄弟。
卿予轻言细语的劝着李皓宇。
“天下人都知道,你不是懦夫。如今北奴战事已定,刘凛在赶来路上,我们且暂避锋芒吧。”
“我们只是暂时离开。武城不久就能收复。到时候,还能回来。”
面对卿予的苦苦相求,李皓宇不断擦拭着手里的龙泉剑。因为饮过太多血,龙泉剑此时在浓烈的夜色与火光的映射下,寒光森然,更显得冷酷嗜血。
李皓宇并不多想,就断然拒绝卿予。
“按约定,刘凛率军到达就在明日早晨,朕必须再坚守几个时辰。”
“朕绝不能让李寒星占据武城,若南安军乔装成我军,刘凛救朕心切,势必会中计。”
“将士们,只要我们再坚守一夜,援军必至!活下来的,朕与你们结拜为兄弟!战死的,你们的妻儿老母,朕一辈子奉养他们!”
李皓宇越过卿予,宝剑朝一名跃上城墙的南安军武官刺去。
卿予知道这厮执拗,当然,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朝楼下匆匆跑去,她要回去让伙夫们生火造饭,给守城的勇士们送来。
当然,还一定要有肉,有酒。
……
杀戮的一夜过去,天边出现了一抹蟹壳青。
霞光渐开,照耀着血腥弥漫的战场。
武城城墙下,鲜血浸染了黄沙,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
不远处,李寒星的军队经过短暂的休整后,蓄势待发,正准备发起新的一轮进攻。
破损的云梯如狰狞的巨兽一般,再次朝城墙靠近。南安军集结起来,发动对城门的冲锋。
城墙上,四处一片狼藉。敌军与亲卫的尸首,都潦草的堆叠在一起。
李皓宇略带疲惫的倚在墙头,他的身边,能作战的兵士,已经只有稀稀拉拉的一两百人,其中大部分都负伤累累。
再有进攻,唯有最后的死战。
而一个战士,最好的归宿,不就是死在战场上吗?
“九哥哥,阿予愿意与你一处等待刘凛。”
卿予一身男儿装束,她不知何时,又上了城楼,此时就安安静静站在李皓宇身边。
“行了,朕不要你陪。崔逖很快就会回来。”
“你从东南门走吧。别以为这次南安王就会放过你。你写的讨伐檄文,可在天下引起了不少对他的反对与质疑。”
“对你这样不断制造麻烦的女人,没有男人能一再容忍。”
李皓宇满不在乎的说,整个人,此时又恢复了精神。他看向楼下攻城的敌军,双目寒光凛然,虎视眈眈。
“勇士们,城门被破之际,你们就随朕去城下再痛痛快快杀上一波。”
他越过卿予,提着剑,已经做好去往城楼内与敌军肉搏的准备。
“我不会走!”
卿予扬起脸,也分外执拗。
她拦在李皓宇跟前,拽住他铁甲的下摆,“ 刘凛在半个时辰内出现,我们都得活。他若不出现,估计我就能见到哥哥了。”
“在武城的这最后一程,你留在这里陪我吧。”
卿予拉着李皓宇坐在城墙下。
“九哥哥,你给我讲讲我们小时候的事吧。不要提……不要提后来。”
卿予靠在他肩头,像小时候一样。
此时一句“圣上小心。”响起,纷纷箭雨,从城下,如流星般疾射而来。
看来南安军也忌惮,在皇帝亲自率领下,兵士们何其的骁勇与诡桀,再加上摸不清楚虚实,干脆就以这样疯狂的剑雨,来撕破防守的口子。
残存的士兵们在盾牌的保护下,暂时蹲在墙垛下,躲避剑雨。
他们并非贪生怕死,而是在等待敌军突破城墙之后,与其贴身一搏。
到那时候,杀一个,就算扯平。
杀一双,就算赚到。
李皓宇歪头靠向卿予,心里一片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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