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崔逖上了小船,卿予摇着折扇,后退了一步,她朝另外一艘花船上的美人儿招招手。
过了半个时辰,崔逖在两人下榻的客栈与她汇合。
“大人,这天下恐怕即将要大乱了!”
崔逖面色凝重,眼眸中满是忧虑。
原来,卿予假死后,南安王李寒星在燕地谋反了。他的谋反,蓄谋已久,得到了蜀中,陇南等几位藩王的支持。而北奴人的铁蹄也趁机频繁袭扰边疆。
“这个白子杨,趁天下内忧外患之际,竟然和扬州的富商,商量着要哄抬粮价,打算发一笔国难财。”
他义愤填膺。气的一拳头砸在木头桌上,粗瓷杯里面的茶水,飞溅出来。
卿予只觉得棘手,这个白子杨干出的龌龊事,却非寻常的官员能办理他。
“我很想一剑杀了他,可若没有证据,他死得不明不白,朝廷也不知道江南粮道已积弊如此。”
跟随卿予许久,崔逖早没有那么青涩冲动。
“我昨日见了武威侯,总是有些担心。这里距离药王谷不远,我们去那里见见叶少谷主。我今夜先给刘凛传书。”
卿予一瞬间心里有了决断,说罢,就着手整理行李。
这扬州一地,繁华富庶,夜里还没有宵禁。
可过不了几日,南安王造反,北奴人南下的消息就会天下皆知。
“大人,你的心意,我明白。你不是无情无义的人。你还是担心这天下。我们生逢其时,才能寄情山水,拥有超越物外的气度和生活。如果天下都乱了,到处兵荒马乱,民不聊生。也非林大人心愿。这一生如何境遇,也改变不了你林府小姐的身份。”
崔逖眼眸中坚韧一片,屋里虽然只有萤火般的一盏灯,却照出了他坚毅的面容。
卿予真心感激崔逖,“这些日子,于我,自是肆意。可于你,却是耽误。崔逖,谢谢你一路来的守望相助。”
“大人,请永远别赶我走。我会一生跟随你。你的冥冥宿命,也是我的使命。”
“大人,自我入林府,我就立下一生誓言守护你。你若不喜我,我一辈子给你当小厮,当仆从,……”
崔逖的一席话,让卿予一瞬间泪水凝睫。原来这一生,她的冥冥宿命,他会当成使命。
这个人呀,从来没有甜言蜜语,却总能戳到她的内心柔软。
“崔逖,待我们去了药王谷后,就去和阗。然后我们在边城定居。”
卿予似乎下了某种决心。
……
两人收拾了行李,趁夜色,驱策快马出了扬州。
浩浩长风中,崔逖的马儿不再一马当先,脚步慢了下来。
他回头望向卿予,“大人,我好久没有给你舞剑了。你可想看我为你舞上一曲?”
卿予一勒马儿辔头,与他并驾齐驱。
“那就稍作停留吧。”
崔逖难得有这般少年意气 的时候,她就算愿意纵他,也不好寻得机会。
"我好久没看你舞剑了。"
卿予也改不了自己随心随性的脾气。
出长安后,她渐渐有了少时心性与快乐。
”我这里还有一壶小酒。崔逖舞剑,大人就着酒看。“
崔逖将一只小小的红釉酒坛递给卿予,他从来都如此知她心意,总是能做到周到妥帖。
哥哥,你如今放心了吧。我的日子如此自由惬意。
卿予喝一口小酒,欣赏着崔逖在漫天星光下抖出长剑。
清风吟划破夜空,青衣少年一招一式,皆飘逸灵动,意蕴无穷。
卿予暗笑自己,想起变成了自己在边城,喝着花酒,看妖艳胡姬跳舞的日子。
不过这个想法可不能让崔逖知道,不然,他怕一生再不肯当着她舞剑了。
最后,卿予醉倒在漫天星光和飞舞的剑光中。
酒不醉人人自醉。卿予聊发少年狂,随口吟诗作赋起来。
“白首簪花君莫怪,我为将军未亡人。”
若当初那个人,一出长安再无归期,她会不会等上他一辈子呢?
可他在她的期盼与希望中回来了,却是林府陨灭,两个人之间,横隔了一个月氏公主。
“愿世间再无枯骨与孤魂,愿战争止息,百姓还能继续享受盛世。”
卿予将手中酒坛的最后一些酒,倾倒在土地上,视为祭奠。
接下来,两人策马去往药王谷的日子,也过得自由快乐。
虽然脚程不停,但每一日里,卿予会纵马追逐斜阳,或者找一处酒肆,略略饮上几杯酒。
又待月上中天,崔逖会在稀疏的星子下捉几只流萤给她。
行了三日,前方的大山,奇石怪松,猿猴哀鸣。
巨大的山岩上镌刻着几个大字,“药王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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