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是之子莫母,反过来亦是。
自立从自家老妈那不同于以往的和蔼语气中,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危机感。
脑子飞速运转间,愣是想不出来这坑可能在哪里。
于是觉得以不变应万变,动了动嘴,刚想说自己愿意去打猪草挣工分。
谁知目光一偏,就看到堂妹如同那初生的牛犊一般,双眼直冒绿光,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小鸡抓回来就能下锅炖了!
担心她中了老妈的招,他也逃脱不了,暗戳戳伸手点点她的手臂。
张嘴要提醒她别冲动,谁知一道死亡凝视就这么扫过来,即将出口的话直接梗在了他嗓子眼里。
舒苗虽然在心里头美滋滋的畅想以后肉蛋自由的日子,可母子俩的动作这么明显,她又不瞎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大妈她肯定是不好直接问,主要是问了人家也不一定跟她说真话。
当即把疑惑的眼神投向自立:怎么了?
顶着老妈凉飕飕的目光,自立哪还敢有其他动作?
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目光,就缩着脖子当起了鹌鹑。
李巧见自家的懒货总算是消停了,心下满意,面上也露出娴静柔美的笑。
一出口就直接替俩人下了决定,“行吧,既然你们没意见就这么定了。”
本来她还想着让俩人今年先养鸡适应下的,既然这么不识好歹,那还适应个什么?
直接养鸡,养猪,喂起来!
自立缩缩脖子:我敢有意见吗我?
舒苗看看笑的一脸祥和的大妈,再看看就算是低着头也挡住他周身散发着怨气的自立,又是错愕又是不解。
难不成她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
不过话说回来,顶多就是养两三只鸡,这有什么困难的?
说来因为他们沿河大队比较偏,每户人家除了可以养三只鸡外,还可以养一到两头猪。
而像在月儿湾,因为距离公社近,每户人家养两只鸡就是极限了。
她能知道的这么清楚,也是源于一次亲眼目睹下放人员被批斗,才后知后觉了解到的这方面的信息。
有幸在现实里见识到什么叫“批斗”的舒苗,从这一角里,窥见了大人口中偶尔蹦出来的“反动派”,“走资派”,“臭老九”,这些陌生词汇的背后都代表着什么。
批斗大会中,那种对人命的漠视,与彻底践踏人尊严的场面,真的让人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法治社会。
而她作为当事人之一,唯一能做的便是跟着大家伙一起用最狂热的表情,喊着奇奇怪怪的口号,以此来保全自身。
事后,她每每想起那一幕,都还会觉得不寒而栗。
为了防止自己以后也陷入那样的境地,她带着满心的不安找到林知青。
一方面是因为他是城里来的知识分子,相对其他人而言绝对算得上是博学广闻。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只有他会耐心的为自己解惑,且不会对她发出疑问。
有了他的帮助,舒苗这才得以全面了解所在的这个时代。
这才明白为什么每当大队里出现陌生的面孔时,一贯严厉的老师对学生们的管控都会骤降。
毕竟一句话说不好,那可是会被戴上“臭老九”的帽子,拉去批斗的。
换她,她也怕啊!
言归正传,也就是这次契机让她深刻认识到,在这个吃穿住行都被严格限制的时代,某个人要是突然间过上了好日子是多么的乍眼。
同时也反应过来,她之前想脱离舒家的想法有多可笑。
要知道就算是大队对特殊家庭,或个人有一定的帮扶措施,但最多也只会把口粮数拉到平均值上。
可在这个小事不出家,大事不出大队的管理制度下,且人人都吃不饱的时候,一个没有抵抗能力的小孩手中有粮,无异于稚子抱金过市!
因此也更加明白了大妈对自己的帮助有多难能可贵,所以在需要自己出一份力为家庭创收时,她自然是乐意至极!
于是在大妈离开后,舒苗也不再好奇的想知道自立为什么一副吃大亏了的模样,只当是他想偷懒了。
俩人一前一后离开,全程都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被单独留在原地的自立看看老妈的背影,又看看堂妹的背影,那叫个欲哭无泪。
时间就像上了发条,转眼间又是星期六。
育红小学,
放学铃声响起,
舒苗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回头看一眼跟同桌头碰头密谋着一会儿要上哪去野的自立,有瞬间的无语。
她能说,她现在更怀疑自立就是犯懒不想劳动了吗?
好在这种情况出现的次数已经数不胜数,她早就免疫了,不过是感慨了一瞬,便不再注意。
只是在路过他身旁时,还是敲敲他的桌子,用眼神示意他自己要先走。
自立一如往常一样,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又继续跟黄满穗嘀嘀咕咕商议着什么。
舒苗也不在意他的敷衍,而是加快脚步径直往校外走。
看了一圈四周空荡荡的田地,心中则想着月儿湾的麦子收的差不多了,而经过一遭重体力劳动的林知青,这会儿指定也空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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