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噢?”
朱长夜眼眸挑起,来了兴趣。
儿子重八,这么有心了?
马皇后看在眼里,还以为老爷子迷糊,赶紧解释道:“是这样的,这不雄英最近一直往您这跑,这孩子啊,托您照顾了。”
“所以重八也心存感激,才特地也给您老准备些东西,老爷子啊,您可不要多想。”
自家重八在外风评可不好,虽然最近往好名声转变了,但不久前民间还有人说是暴君呢。
老爷子刚入城那会,正是暴君名声传的最沸沸扬扬的时刻,她深怕老爷子,以为重八送东西是不怀好意。
“送的是什么?”
朱长夜笑了一声,问道。
马皇后笑道:“这我可不知道,老爷子您自个拆。”
说完,马皇后进屋拿出来了大黑箱子。
这大黑箱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泛着一股子古旧感,甚至有隐隐臭味传来。
“奶奶,爷爷他咋送这个!太臭了!”
朱雄英看的直皱眉。
这是礼物?
哪有人送礼物,送那么臭的东西。
马皇后白了一眼:“雄英,臭小子,怎么说话呢?这可是你曾祖母….咳咳,反正这东西,意义非凡。”
“是吧,老爷子。”
这东西起初朱元璋交给她时,她也犯迷糊,直到朱元璋解释,才知道是淳皇后的生前遗物。
淳皇后,淳皇后啊….
对她来说是陌生,但对老爷子来说,那可是陪伴了一生的女子。
马皇后看向朱长夜。
就见朱长夜,此刻眸子里多了些异样光彩,是惆怅,也是眷恋。
她从未见过如此的朱长夜,一直以来的朱长夜,都给她一种很踏实,而且从容不迫的感觉。
但现在,就不像是个仙人,倒像个真正的凡夫俗子,有人间烟火味。
果然。
老爹他,没忘记淳皇后。
若我当时病痛没挺过去后,重八会不会也这样?
马皇后若有所思。
而此刻。
朱长夜从马皇后手中取过大黑箱子,喃喃道:“有心了,有心了….”
见老爷子高兴,马皇后也放心了,笑道:“成,那老爷子您看,我去厨房给你们做饭。”
“对了,桌上有月饼,是赶早我做的,你们饿了可以先吃。”
马皇后说完走进里面。
见马皇后消失,刚才仿佛被施法定身的朱瑶,恢复了自由,火速跑到桌上拿块月饼起来吃。
而朱长夜,
则是走到角落里,轻轻抚摸大黑箱子。
这大黑箱子,说起来也有段历史。
当年他总是早出晚归,在离家那段日子,长乐总说很无聊,朱长夜就给她做了这個大黑箱子。
说是无聊就写笔记,写牢骚,然后放进去。
很不靠谱的解闷方法,甚至可以说是无厘头,但夫人长乐却是听进去了。
是啊~
她听进去了。
她总是那么信他,认为他无所不能,提出的办法从不想着质疑,而是用行动去做。
哪怕做不到,也不会认为是朱长夜办法不对,而是自己能力不行。
“咯吱….”
朱长夜轻轻打开。
里面有着几本书。
最上面的一本,赫然写着【长乐日记】。
朱长夜笑了一声:“长乐,你写的日记也太多了。”
“这下好了,你总是念着要看我的日记,你没看到,结果让我给看到了你的日记。”
“重八他啊,我打小带他到处玩,果然你我之间问题,他也总偏向我,不帮伱藏日记,而是给了我。”
朱长夜说完,徐徐打开日记。
他看的很认真。
一字不漏。
就像是回到那个少年时代,从那株桃花树下,又一次认识了她。
当看完之后,已经是过去半个时辰了。
看完整个日记,朱长夜感慨万千,同时也越发确定,自己要去地府寻她。
之前马皇后说过,
长乐给重八托梦了,也给老大老二托梦,若灵魂转世,是不可托梦。
唯有还在地府,才有可能。
轻轻的。
朱长夜把日记都给放好,随后往天云观外面走去。
他这会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要去见见。
……
今日。
是中秋节。
同时也是朱棣,最后一天留在应天府的日子。
今天过了,赶明他就要回北平。
下次来应天府,不知何年何月。
趁着离开之前,朱棣想着要来拜最后一炷香,保佑自己往后征战胜利。
“孩子,烧香呢。”
这时,旁边响起一位老翁的声音。
朱棣看了过去,笑道:“老人家,你也烧香呢?”
朱长夜笑着点头:“算是吧,你有什么愿望想向城隍爷许愿的?”
朱棣微微错愕。
这老人家,打听那么多?
“保佑….身体安康吧。”
朱棣随口敷衍。
今日他是穿着便装出来,整个人除了多出些许贵气,和平常百姓没什么不同。
朱长夜深深看了他一眼,旋即又看向城隍爷:“觉不觉得,那城隍爷和咱圣上有点像?”
朱棣闻言,也是看向城隍爷神像,有些感慨:“是啊,很像,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这话是真的。
这城隍爷和爹长得太像了,以至于朱棣都认为,是不是天云观在讨好老爹?刻意把城隍爷弄成这样?
“他呀,是圣上亲爹。”
朱长夜再次开口。
轰!
此话一出。
错愕!
迷茫!
震惊!
朱棣瞪大眼睛。
这话就像是水滴落于湖面,荡起阵阵涟漪。
他以前总觉得城隍爷自己见过,可想不起来,这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很是头疼。
现在经老人家一提醒,他想起来了!
是明仁祖朱世珍!
以前他扫墓的时候,也看过爷爷朱世珍画像,但由于每次只是扫墓才看一眼,记忆不深。
现在这城隍爷神像,与记忆里爷爷画像结合,最少有一半相似度!
“这….怎会如此!”
“城隍爷怎会是太上皇!”
对于这个从没见过面的爷爷,朱棣是没有多少感情,但现在听到还是无比震撼。
为什么啊?为什么太上皇会出现在这?
“吓到了吧?”
朱长夜笑容满面看着他。
朱棣深吸口气,脸色越发凝重,他突然觉得眼前老人很不简单。
明仁祖的画像,几乎只有皇室中人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是….是啊,吓到了。”
朱棣讪笑道:“不止是城隍爷神像吓到了,老人家,您也吓到我了。”
“敢问,您是何人?”
朱棣待人总是很谨慎,自己身份或许远超这老人家,但在对方身份明朗之前,他是不敢以身份压人的。
“我?我就是他,也是你爷爷。”
朱长夜徐徐开口。
朱棣嘴角抽搐,眼皮疯狂跳动:“老人家,您老可莫要开玩笑。”
朱长夜笑道:“是吗?那你再看看。”
朱长夜说完,右手一挥。
自己那掩饰的面容露出真容,与上方那城隍爷神像,一模一样。
也与那明仁祖画像,有五成以上相似度。
说是五成,是因为这时代没有照片,朱元璋只能凭记忆回忆起自己老爹的容颜,然后让画师画下。
这就缺少精准度了。
再加朱元璋,也上一次老爹朱长夜还是几十年前,这几十年过去,人的容貌怎么会没有变化?
“这,这!”
朱棣看着朱长夜,又看向城隍爷神像。
来回不断看。
终于确定是一个人。
瞬间。
瞪大眼睛。
满眼不可思议。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朱棣想不明白。
城隍爷怎么会出现在这。
难道说,这是江湖上的戏子,用变脸在耍自己?
“还不信?”
朱长夜仿佛知道了朱棣心声,笑着问道。
朱棣深吸口气,凝重道:“老人家,您老别开玩笑了,是不是您戴着伪装面具?”
他还是不信。
朱长夜没有回答,只是右手一挥,朱棣整个人瞬间不可控制的腾空起来。
“什么,这!!!”
朱棣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自己怎么会浮起来?
难道说,眼前这老人家真是城隍爷?
是!
肯定是了!
只有城隍爷才有这种手段,而根据城隍爷所说,他就是自己爷爷。
这岂不就是说,自家爷爷就是城隍爷!
等等!
最近雄英一直往外跑,说是仙人要教他修炼,该不会也是眼前这老人家吧?
我的天!
朱棣好似想明白一切,越发的震惊。
“这下,信了?”
朱长夜再次笑问道。
朱棣下意识点头:“信了,信了信了,城隍爷,您老赶紧把我放下来。”
朱长夜翻了翻白眼:“我是你爷爷。”
朱棣嘴角抽搐。
张张嘴,想喊出那句爷爷。
可话到嘴边,却无比艰难。
他打小就没见过朱世珍,从没喊过这一个称呼。
这都一大把年纪了,突然冒出个爷爷,有点难以开口。
哎….
这叫什么事儿啊?一把年纪爷爷跑出来了。
朱棣整个人都麻了。
酝酿许久,
朱棣才僵硬道:“爷….爷爷。”
“对咯。”
朱长夜满意点头,徐徐放下朱棣。
再次回归地面,朱棣心里才感受到那股子踏实感。
在看周围。
香客依旧很多。
但周围行人,对刚才他浮空的行为视若无睹,甚至有人还排在他原来位置。
朱棣眼眸闪烁:“爷爷,这您做的?让他们看不到?”
有了第一次喊爷爷,第二声也就显得熟络许多。
朱长夜点头:“不错,有些事情,终究不能让凡人看到。”
“凡人?”朱棣愣了下,旋即大喜道:“爷爷,您老真是那仙人啊?救了雄英,也救了皇后娘娘?”
朱长夜笑着点头:“不错,下山及时,刚好就救了他俩。”
“话说回来,你要回北平了吧?”
朱棣点头:“不错,明日便回。”
朱长夜想了想,开口道:“孩子,北平就交给你守护了,至于应天府这边,有爷爷和你爹,还有太子雄英他们守护,你大可放心。”
这番话,是朱长夜在暗示朱棣。
自己是站在雄英这一边。
历史上曾孙朱雄英死了,朱允炆继位,然后由于朱允炆操作不当,使得朱棣反了,发动靖难之役。
那是一场,朱家子孙互相屠杀的局面。
有关于那场战争,大多数人说是朱允炆逼的,也有一小部分人,认为朱棣本来就有野心。
朱长夜不去想那么多,不管是朱允炆逼的也好,朱棣有野心也罢,他身为朱家老祖,是不想出现朱家子孙互相屠杀那样的局面。
所以,
他出来了。
告诉朱棣,自己是他爷爷。
仙人爷爷。
而且还站在朱雄英这边。
古代迷信,一位仙人的分量弥足巨大。
而且他也不是那些假仙,是真仙,站在朱雄英这边,那么哪怕朱棣有野心,也得把自己的野心给压下去。
而只要朱雄英成功继位,朱棣没野心,那么未来朱家子孙,又怎会互相屠杀?
所以他趁着朱棣即将返回北平,特地出来,以老祖宗的身份出来,与他相见。
他不是故意偏袒朱雄英,冷落了孙儿朱棣,只是朱雄英是大统,他上位是理所当然,朱棣有野心,那最好是压下,朱棣喜欢就当个北征王爷,征战蒙古。
不喜欢征伐的话,那就当个闲散王爷,安度一生。
“哎呀,有爷爷您老在,应天府断然是固若金汤。”
朱棣笑道。
朱长夜道:“但愿是如此,对了,你还没吃饭吧?今儿中秋节,要不就在爷爷这吃?”
朱棣摇头:“爷爷,不了不了,家里内人还等着我回去。”
朱长夜笑着点头,表示理解。
“爷爷,您这事….”朱棣想了想,认真问道:“爹他老人家,知道吗?”
朱长夜回道:“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他卖了个关子。
“走吧,陪爷爷走走。”
“从小爷爷就没抱过你,也没看过你长大成人,都陌生得很,咱爷孙两得多谈谈话。”
朱长夜笑着开口。
朱棣闻言,尽管心中有那股子怕长辈的念头在作祟,想早点离开。
但爷爷都这么说了,只能是点头跟随。
他和朱棣聊了很多。
朱棣也从其中明白了爷爷的意志,爷爷不希望朱家子孙互相屠杀,一旦互相屠杀,爷爷会出来制止,除此之外都不会管事。
只有朱家子孙互相屠杀,是他的禁区。
半个时辰后。
朱棣眼见天色不早,赶紧是告退离开。
他这把年纪了,突然冒出来个爷爷,而且小时候从没见过,没有感情,对他来说没有惊喜只有惊吓。
朱长夜也没留他,只是给他拿了几个平安符护身。
这平安符有他的法术在,有时候能护朱棣地周全。
等朱棣走后,
朱长夜寻思马皇后应该做好饭了,便徐徐往天云观后院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
噗噗噗….
一个蹴鞠,咕溜溜滚到一边。
滚到了朱长夜的脚边。
很快。
一个外表超可爱,五六岁左右的小女孩,跑了过来。
如果多观察这个小女孩就会发现,这个小家伙的表情有一些些呆,像是智商低下人群常有的那种神态。
小女孩看着皮球,又看着朱长夜。
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她不敢去朱长夜脚边捡。
模糊的记忆里,依稀记得娘和她说过,不能靠近其他大人太近。
朱长夜看着她,若有所思,而后轻轻把蹴鞠踢到她的脚边。
“孩子,回去吧。”
朱长夜挥挥手。
小女孩冲她甜甜一笑,鞠了一躬,而后这才美滋滋抱着蹴鞠离开。
朱长夜并没有就此走远,而是缓缓跟在小女孩身后。
很快。
小女孩来到一处角落,这里没什么人来,倒是李晴晴在这里。
“你回来啦,咱们继续玩!”
李晴晴没有前几日失去奶奶的阴霾,对小女孩以笑容示之。
真的没有吗?
怎会没有,只是她看到和自己有差不多经历的人,心生认同,想陪她玩一下。
小女孩闻言,没有开口。
或者说她不会开口,只是点点头,然后和李晴晴玩起了蹴鞠。
玩了足足一刻钟,李晴晴这才注意到朱长夜在看她们,顿时停止玩蹴鞠,并且向朱长夜跑了过去。
“城隍爷大人,我….我只是陪她玩一会。”
李晴晴有些害怕。
奶奶走了,家里只剩她一个人。
前些天,城隍爷说她可以在天云观生活,李晴晴对此并不怎么开心,这是寄人篱下,没有家的感觉。
但还是很感激,同时也很珍惜。
如果没能在这里生活,李晴晴不知道自己这一个孩子,能在外面活多久。
甚至都没有未来了。
所以她很珍惜在天云观生活的机会,也诚惶诚恐,害怕因为某些事城隍爷讨厌她。
“没事。”
朱长夜蹲身,揉了揉李晴晴小脑袋。
“晴晴,看来你这是交了一个朋友。”
温和的笑声响起。
言语后,朱长夜看向那个很可爱的小女孩,随后走向了她。
“孩子,你叫什么?”
小女孩没有说话。
她不是怕朱长夜,她看到朱长夜和李晴晴很熟悉,已经确定朱长夜不是坏人。
她很想说话,但她….似乎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会说自己的名字。
小女孩好奇的看着朱长夜,她对朱长夜的存在感到好奇。
“小涵,小涵….”
后面有焦急的熟悉声音传来。
一个年纪在二十上下的妇人,跑了过来。
她冲过来一把抱住小女孩,眼中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娘一直找你找不到,你知道娘多着急吗?”
言语的语气充满责备,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却真实表达了她的情感,担忧,害怕,还有找到小女孩的如释重负。
李茹是一个人拉扯着女儿。
她被一个负心人骗了感情,在生下来孩子之后,那负心人就偷走家里所有的钱去赌博,并且抛弃了她们。
负心人要男孩,女孩他不要。
原本负心人还有点良心,看她娘俩辛苦,每月还会给她们一点钱,说要养大女儿给他送终。
但是女儿两岁时,在该说话的年纪却迷迷糊糊,去看过大夫才知道胆子有问题,天生智力缺陷。
那负心人得知以后,噩梦来了。
他直接彻底的消失了,他们之间最后的一点联系没了。
李茹那段时间很痛苦,她没什么本事和能力,挣钱养家极为辛苦,根本负担不起独自抚养女儿的重担。
尤其是她还有一个身体不好的母亲,这让她很绝望,一度想要轻生,只是这个想法,她也就是想想罢了。
她不能死,她死了母亲就没人养了。
她打小也只有母亲,是母亲含辛茹苦养她,才有现在的她,她内心十分自责,原本她嫁人生子应该给母亲好生活,结果却是嫁妆被对方骗走,也嫁错了人,什么都没有了。
一次次的打击,
让李茹几乎要崩溃,但是李茹每次看到女儿的纯真笑容,她就很开心,多苦多累,都咬牙坚持下来。
今天小涵生日,李茹特地不去纺织,向大老爷请了一天假,带女儿出来玩,而在她在附近买东西的时候,女儿不见了。
她找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了女儿小涵。
此时,
这个人们不怎么来的天云观小角落,有哭声在荡。
那是一个娘找到女儿后,那喜极而泣的哭。
“小涵,以后不许乱跑,知道吗?娘怕找不着你。”
李茹柔声嘱咐道:“你呀,一定要跟在娘身边,知道吗?”
她不管女儿听不听得懂,李茹依旧孜孜不倦地重复说着这些话,说了三四遍。
随后李茹起身,牵着女儿的手。
“小涵,走,我们回家,娘给你买了你爱吃东西,回去就给你做。”
说话间。
李茹带着女儿,向着外面走去。
她丝毫不知道,在刚刚站着的地方,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
“一个可怜的坚强女子。”
温和的声音,在这个小角落中荡开。
朱长夜注视那远去的背影。
“不是一个完美的女人,却绝对是一个完美称职的娘亲。”
他低喃。
与此同时。
朱长夜手中有功德光芒腾起,指尖跳跃着光斑。
俄顷间,光斑带着微光飞向远处,向着那可爱的小女孩儿落去,没入其身体。
做完这一切。
朱长夜脸上有笑容浮现。
身处于城隍爷位置,注定是要看到很多死亡。
善,恶,苦,甜….
人的七情六欲,也都是城隍爷要经历的。
有些城隍爷,面对小涵这事情,会选择漠视。
不是冰冷。
而是这种事情世间太多了,这也帮一个,那也帮一个,地府规则如何维系?
而朱长夜的选择是,能帮就帮一个。
毕竟他的随手而为,可能是某个家庭的起死回生。
至于同僚问自己坏了规矩….
那朱长夜也不在意,他修的是道家心法,讲究随性而来,自己喜欢,那就去做了。
仅此而已。
“晴晴,你交了一个朋友开心吗?”
这时,
朱长夜看向李晴晴,笑容满面,道了这么一句话。
李晴晴重重点头:“开心!希望她以后还来!”
她直言不讳,眸子真挚。
.
…….….….….…
另外一边。
光没入小女孩的脑子,慢慢的散开,小女孩身子抖了一下,她回头看向那个小角落,看到了那里看着的人,正微笑的看着她,笑容很温柔。
小涵眨了下眼睛,那里的人不见了。
她歪了下小脑袋。
在看了一会儿后,她收回了视线,跟着娘回到了家里面。
“小涵,你先在家里或者外面附近玩玩,娘去做饭。”
李茹笑道。
而后,她提着买来的一些菜走进灶房。
家中有一个头发发白的老人,从房间中走出来:“你们回来了啊。”
李茹笑着点头:“娘,回来了,我去做饭,等会就能吃了。”
“好,好…”李茹娘亲笑着点头,她看着女儿忙碌的身影,眼中有愧疚之色。
她心中有叹息。
因为早年那些大老爷给很多活做的原因,她身上落下了一些病根,现在她做不来太重的活,这让本来就辛苦的女儿越来越辛苦,要照顾她,还要照顾小涵。
接下来,
李茹娘亲看向那边小脑袋微微点动,昏昏欲睡的小涵。
“乖孙女,乏的睡了吗?”
李茹娘亲坐到小涵身边,笑道:“应该是玩累了,躺一会儿,等下奶奶叫你起来。”
小涵回到家后,就感觉眼皮很重。
她倦意席卷上来。
这一觉,她睡得很熟,嘴角微微扬起,睡梦中她看到了很多过往的记忆。
李茹的脸庞出现,在认真教导她第一次拿筷子吃饭,不管几遍都在教导,还有教导喝水、拿东西….
太多的画面。
小涵在睡梦中眼睛由呆,慢慢变得明亮,不像是一个智力低下的人才有的神色。
她记下了很多娘疼她的画面,还有语言。
“小涵。”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轻轻呼唤着她。
小涵睁开双眸,看着娘正从灶房里走出来,扎起来的头发有几缕发丝跑出,显得有些小凌乱,额首间还有做饭留下的汗水。
“小涵起来了,娘给你做了很多好吃的。”
李茹微笑。
桌上的菜并不丰盛,三碗饭,一盘菜。
仅此而已。
而这已经是她们家最丰盛的时候了,有时候,家里都要干吃白米饭。
甚至有时候,逢到大老爷有事出去一趟,李茹没活计做没钱拿,回来还得饿一天。
“娘….娘,….”
小涵看着李茹,眸子里有泪水闪下,。
她口齿说话不是很清晰,但是却能让人听出大概意思。
小涵在梦中看到了很多娘亲辛苦的画面,很想哭,里面有好几次她不听话,惹得娘急哭了,是一个坏孩子。
此刻。
话音落下。
李茹呆滞。
她怀疑自己幻听了:“小涵,你….”
眼泪在这一刻,又不争气的滑落了,她听到了什么?
女儿在叫她娘!
李茹颤抖。
多少个日夜,她教导女儿这两个字,但是女儿都不会说,女儿到现在五岁了,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让李茹无比心疼。
这是智商低下的原因,那些大夫都没说错,不过李茹没有放弃。
智商低下,但是她相信教多了女儿肯定会说。
而且….这是她的女儿,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怎会抛弃?
更甚至,李茹已经做好女儿一辈子没叫娘亲的打算。
可现在!
她听到了女儿在喊她娘。
“娘,我让你伤心了。”
“对不起,对不起。”
小家伙奶声奶气道,随后抱住李茹的脖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李茹激动的神情一愣,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小涵在…跟我道歉?她懂得道歉?
她有些不敢置信:“小涵,你说什么?”
“娘,我不笨,我已经好了。”由于第一次开口,小涵说话不怎么流利。
不过,
她还是努力的说着每一个字,口齿有点不清晰,但是李茹听清楚了。
她也彻底呆住了。
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看着女儿梨花带雨又认真的脸蛋,这一刻,她居然有种错觉,女儿似乎智力不在低下,是正常人!
不!
不是错觉!!
感受着女儿的怀抱,女儿的哭泣声,她知道这不是错觉,这是真的!
这一刻,
李茹欣喜若狂,即使她想不明白女儿,为什么突然就像个正常小孩子一样,睡一觉就“病”好了,这太不可思议了,但是这一切不重要了。
“小涵不笨,你在娘心里,一直都是最厉害的,现在是,以后也是。”
李茹抱着女儿,她不想去想那么多,她现在只知道一点,女儿好起来了,这就足够了。
这一刻,李茹眼泪不停的流下来。
怎么也止不住。
她抱着女儿哭,越哭越大声。
一直以来她的压力太多了,她担心女儿将来,也担心自己哪一天坚持不住,她也倒下,家里要怎么办?
她一直强撑着,每天都带着微笑,就怕母亲看到会担忧,她每天都在坚强面对一切。
他很想哭,大声的哭,只是她不敢。
害怕哭了就是软弱,家里还需要她。
现在她再也坚持不住了,大声的哭了出来。
如果说之前在天云观,她的哭是为了女儿,那么现在的哭,是为了自己。
也为了整个家。
一旁端着菜,目睹了这一切的李茹母亲,眼中亦是有泪流出。
“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低声念着这些话。
这间不大的屋子,三道哭声响起,明明是哭声,但是却洋溢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
……
天云观中。
正在陪孙儿儿媳吃饭的朱长夜,似乎心有所感,举目眺望远方,脸上有温和的笑容。
“看来,已经睡一觉醒过来了。”
他脸上有温柔的笑容浮现,看向远方天空,云皑皑飘动,晴空湛蓝。
其口微动,有淡笑声传出。
“命运苦痛,但是终有一天会苦尽甘来,那一刻将是海阔天空….”
……
“太不可思议了!”
李茹母亲惊呼。
在小涵会说娘,又会表达歉意时,她们很开心,在喜悦中给一家人高高兴兴吃顿饭。
之后她们经过一段时间的缓和,心情也有了丝丝平复,她们开始询问小涵的情况,并且有了现在的算术测验。
而这测验结果,让她整个人呆住了。
不只是她。
李茹看着坐在桌子边,会简单数数的女儿,一脸不敢置信。
“真的好了….”她低喃。
旋即,李茹犹豫了一会,开口道:“小涵,你可知道,你为何身体好起来了?”
“是一个爷爷帮的我!”
小涵点着小脑袋,口中倒出这么一句话。
李茹,李茹母亲皆是没抱期待。
小家伙终究只有五岁,还不怎么记事,她们原本就没打算问出来什么,问也只是单纯的心里好奇罢了。
只是让她们惊愕,小家伙竟然知道她身体好起来的原因!
一个爷爷帮的?
李茹急忙问道:“那位爷爷,他在哪里?”
她脸上的疑惑,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多了。
能帮一个智力缺陷的孩子,恢复智力,这得是何等高人!
闻言。
小家伙奶声开口:“爷爷,是在刚才那个道观里!”
“道观?”李茹母亲疑惑:“天云观?”
小家伙不断点头。
李茹惊喜,果然那家天云观很灵。
她以前也拜道观,只是没有拜过天云观,最近听说天云观许愿特别灵验,所以才带着女儿过去。
下一刻,李茹再次问道:“小涵,你可知道,那位爷爷什么样子?”
闻言,
小家伙小脸露出回忆之色。
“老爷爷他,长得很和蔼?”
她如实说道。
听到这话,李茹和李茹母亲都是苦笑,这个等于没说。
而后,
小家伙小手指着黑色桌子:“老爷爷衣裳是黑色的,很好看….”
这也还是笼统。
李茹打算明天,再带女儿去趟天云观。
就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碰到那位老爷爷。
若没碰到,
就继续拜下城隍大老爷,毕竟,若不是去了趟天云观,女儿又怎么会好。
.
….….….…….….
与此同时。
皇城,户部。
户部主事送了一封加急奏疏过来。
户部侍郎傅友文有些不解,按道理来说,奏疏都该先送到殿阁,可为什么却送到户部来了?
“怎么回事?”傅友文蹙眉问道。
那年轻的户部主事道:“回大人,是巡视淳安左佥都御史的账簿册子,要你过目清点一下,无误后交给圣上。”
“方田?”傅友文心微微跳了跳,这个县怎么这么熟悉?好似前几天听过一般。
容不得他多想,有一个户部主事走来。
“大人,这是一份来自宁波右佥都御史的账簿册子。”
有户部官员,递着账簿册子过来。
傅友文浑身像是触电一般:“也是让本官清点账目,交给圣上?”
“对!”那户部主事回道。
傅友文吧嗒一下,手中两份账簿,居然同时落地!
他有些失态了。
随后赶紧打开。
来自方田的奏疏上写着:兹查方田修建新安江造册百姓一千三百人,耗费工钱三万七千两,耗费大石、夯土、木材….合计七万四千余两….实际参与修建新安江工人三百六十三人….大石、夯土、木材等皆以次充好….
嘶!
吃空饷、以次充好!
傅友文眼睛渐渐瞪大。
这些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以为天高皇帝远,皇帝就查不到?
等等!
傅友文霎时间打个寒颤!
当初老爷子专门挑出了方田县的账簿,让都察院去查.…不对!不止方田县的,还有宁波卫的!
傅友文忙不迭颤抖的拿着另一封账簿奏疏,都察院御史台白纸黑字上写的清楚明白,宁波卫….也**了!
这两地的账簿都存在严重造假,切合实际账务支出的少之又少。
看到这里,傅友文心惊肉跳!
当初他认为老爷子,是在随即抽调各地账簿进行排查。
如果真是随机抽调,那么为什么老爷子找出来的两个账簿,都这么巧合的出了问题。
这还是巧合吗?
如果不是巧合,那就是老爷子.…天呐!老爷子眼睛何时变的这么毒了?就看了一眼!他就随意瞥了一眼,就知道这两地方的账簿出问题了?
还是说,老爷子背后真有高人指点?
那这高人得多厉害,隔空都能帮老爷子,把吃空饷的地方给揪了出来。
傅友文开始大口喘气,眼睛也缓缓瞪大,有些瞠目结舌,显然震惊的不轻。
要知道,就算让他户部派十个吏目,连天加夜的排查,恐怕没有一两个月,都未必能找出哪些地方的财政账簿是出问题的!
老爷子究竟用了什么逆天的仙法,才能做到一眼辨别出假账?
傅友文急忙拿着两个账簿,眼眸里阴暗不明,快速朝皇宫奔去。
朱元璋正在批着奏疏。
他眉宇拧的很高。
最近,各地方的灾情似乎更加严重起来。
虽然从那些蓉城被杀的奸商府邸上,吃进来十几万两白银,还有试收商税收起来的钱。
但这些钱,未必能应付掉整个大明地方灾情!
作为大明的主宰者,这个国家,有太多的事需要朱元璋一个人去扛着了。
似乎想起什么,朱元璋微微笑了笑。
也不是咱一个人抗,咱爹,现在不是也时不时能帮着咱了么。
想到那还在天云观的老爹,朱元璋笑的很开心。
他揉了揉酸胀的腿脚。
朱元璋有风湿,有时候坐的久了,会有些疼痛。
“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能活多久,得尽早找时间和老爹见面了。”
朱元璋低喃。
心中那颗见老爹的心,越来越强烈。
当年没能见到爹娘,这是他一生的遗憾,现在老爹活了,他不想死之前都没见过。
摇摇头,不再多想。
朱元璋起身走了两圈,刚准备继续批阅奏疏。
大殿外,傅友文便冒着风雪从远处而来。
朱元璋背着手站在大殿门前,屋内盆火烤的很旺,可屋外却寒冬刺骨。
朱元璋也不嫌冷,就站在门扉前。
“陛….陛下,出大事了!”
傅友文急促走到朱元璋身前,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