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朱雄英指着奏疏下面的文字道:“这里沐春说,疑为西南土司所为。”
朱元璋霎时间愣住。
方才看到这封奏疏,老爷子差点怒从心起,直接让兵部调虎符,命人去彻底剿了西南土司!
“大孙!你的意思是,他们故意挑起朝廷和西南土司矛盾的?”
朱雄英点头:“不确定。但近些年来,随着安南国被灭,一部分土司土崩瓦解,西南的如缅滇边境的土司,不可能感受不到国朝的强大,为此他们也已经收敛住了,一直和明廷相安无事。”
朱元璋渐渐冷静下来,有些后怕的点头:“是这么个理。”
不过即便朱元璋要出兵,也不会这么草率,国朝的每一次出兵,都会经过深思熟虑。
也不是朱元璋说打,就能打,需要考虑的因素太多!
恰好朱雄英又点出这一层,老爷子才彻底安静下来。
“这群人,别被咱找到!”
朱元璋忿怒无比。
朱雄英想了想,道:“云贵多山,想藏住这一批税银很简单,朝廷也没这么多兵力,可以去搜索山脉。”
朱元璋瞪大眼睛:“那咋办?十三万两,就这么窝囊的送出去?这可不行。”
朱雄英笑笑,道:“沐春很聪明,已经封锁住了水陆西地的所有出入口,所以暂时来说,这批银子一定还在云贵,只是被藏起来了!”
“咱们还有时间查。”
朱元璋狐疑,“大孙,你刚才还说云贵多山,查不出来呢。”
朱雄英沉思一下,看着朱元璋道,“爷爷,您这是急则生乱。”
“咱将事情推到源头,仔细想想。”
“各地护送的税银,路线是十分隐蔽的,而且设计的路线,其中只有很小一段路程,能给他们机会,余下的便是在各州府之间押送,他们找不到任何机会。”
“那么为何匪寇,会如此精准的,剡断出沐春押运的路线?”
朱元璋愣住了,忽然倒吸凉气,看着朱雄英道,“你意思,是在路线上查?”
朱雄英点头:“只要查一查,知道路线的人有哪些,抓到他们的人,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么?何须要去耗费兵力,走山道满地的去找银子。”
朱元璋瞳孔突然瞪大,笑呵呵的道:“对啊,他娘的!咱怎么没想明白!小子,有两手啊!”
朱雄英笑笑,开口道:“皇爷爷,你是关心则乱,当局者迷么。”
朱元璋不以为意的摆手,“别恭维咱,咱还能妒忌咱大孙的才能么?你越是这么优秀,咱就越是开心。”
朱元璋心里高兴极了,看着朱雄英道:“此事咱全交给你来办,咱上次给你介绍的锦衣卫指挥佥事何广义,还知道么?”
“咱那时候就说,他是你的人,现在也是,以后也是,你好好用着。”
朱雄英心里一喜,锦衣卫是亲军指挥使司,是皇权的象征,如此重要的机构,老爷子想也没想就交给自己,这说明什么已经不言面喻。
朱元璋笑了笑,“此事难查,虽然你刚才分析的头头是道,办起来不会那么容易,也别太有压力,别累着了。”
朱雄英点头,似乎想起什么,又对朱元璋道:“对了皇爷爷。”
朱元璋看着朱雄英,问道:“什么?”
朱雄英神色有些落寞:“信国公应当,快将油灯耗尽了,想给您请命回凤阳老家。”
朱雄英叹口气,他能理解老爷子的心情,人最无奈的就是看着身边人,一个接着个离自己而去。
这种滋味不好受,尤其老爷子三番五次都在经历着生死离别。
这对老人的精气神,损耗实在太大。
可这事儿,朱雄英又不敢瞒着朱元璋。
“赶明儿,咱爷孙去探望探望他。”
朱雄英嗯道,“好,我也正有此意。”
从谨身殿走出来,朱雄英望着天空发呆。
刚才老爷子分明还有话没说。案牍上压着的一封都察院的奏疏,他也看到了。
国朝缺钱。
这是不争的事实。
难怪老爷子对交趾的十三万两税银,如此看重。
朱雄英面颊抽了抽,有些心疼。
这些钱,可都是自己经商得来的都该入东宫才对啊!
当时交趾那么困难的时候。户部度支司员外郎卡着钱财不给!
找个机会。
得去户部找麻烦!
不然,咽不下这口气!
朱雄英撑起雨伞,面色有些不悦的朝东宫走去。
清宁宫端敬殿。
廖家兄弟跟了朱雄英这么久,在朱雄英回秦淮河畔的时候,就将廖家兄弟给调到东宫。
并且恢复了其东宫指挥佥事的权柄。
“大爷,您回来啦?”说着,他当先打伞走到端敬殿中厅。
茶水,已经有懂事的太监早就准备好了。
朱雄英端着茶水喝一口,对廖大道:“去一趟锦衣卫,将何广义叫来。”
“是!”
朱怀又看了一眼廖二,想了想,道:“你去将老三叫来。”
吩咐完一切。
朱雄英端着茶水掀开青瓷茶盏,不断磕着茶盖边沿。
微微吹口气,又开始淡淡呷着茶。
没多时。
朱允熥便笑容满面的走来。
如令有大哥作镇东宫,朱允熥的底气越来越足,东宫无论婢女还是太监,都对朱允熥十分敬畏起来。
朱允炆知道,一切的改变都因为他大哥朱雄英的存在。
朱允熥走了过来,叫道:“大哥。”
朱雄英笑笑:“你这臭小子!骗我骗的好苦呐,真是讨打。”
朱允熥赧然一笑,道,“大哥莫气呀,三弟早就和你暗示过,你那么聪明,居然没想到老爷子就是准备给你监国权力呀。”
朱雄英莞尔一笑。
“你抽时间去东宫府库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拿给我。”
朱允熥想也没想,道:“好I”
现在整个东宫都是大哥的,他自然不必考虑那么多。
刚要急吼吼离去,似乎想起什么,又转头间朱雄英道,“对了大哥,您这是要送人?”
朱雄英捂额,道:“倒是忘了和你交待了,送给信国公汤和的,尽量找一些人参、鹿茸等比较滋补的东西。”
“他老人家,要回凤阳府了,我打算和老爷子一起去送送他,你小子空点时间出来,我带你一起去送信国公。”
他以前哪有这种荣誉,能和老爷子一起送别老国公?
因为朱雄英的存在,才会有这样的机会。
虽然在朱雄英看起来没什么,但在外人看来,这就是荣誉地位的象征!
“我这就去给大哥找礼品来。”
朱雄英嗯道,“去吧。”
看着朱允熥兴高采烈的离去,朱雄英微微笑了笑。
等朱允熥走后没多久,何广义便急促走来。
“卑职,参见皇孙殿下。”
朱雄英嗯了一声,看着何广义,道“有件事要你去办。” 朱雄英道,“交趾运输的税银,在云贵边境被劫了,出了问题,你去查查,定制路线。”
何广义忙道:“卑职遵命。”
“等等。”朱雄英叫住他,将端着的茶盏轻轻放在案牍上。
十指有节奏的敲着,“你现在是北镇抚司指挥金事是吧?”
何广义点了点头。
朱雄英嗯道,“税银之事,事关重大,我要给拿回来,这差事,你用心办,我知道你们北镇抚司上面的指挥同知一直悬着。”
何广义心里大惊。
现在锦衣卫分南北镇抚司,北镇抚司专负责稽查抓捕之责,南镇抚司是稽查北镇抚司的内部机构。
北镇抚司的权柄一定是压着南镇抚司的,现在北镇抚司的指挥使,是蒋瓛,下面还有正三品的指挥悬空。
皇孙这话什么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这差事要办好了,自己的屁股,就可以朝上挪一挪了。
何广义如何能不激动。
如何能不心潮澎湃!
他颤抖的道,“卑职,定不会让殿下失望!”
朱雄英挥了挥手,“抓紧点办,这钱,要早点拿回来。”
朱雄英自然不会告诉他,为什么要将税银拿回来,更不会告诉他国朝现在的难处。
上层的事,没有必要让下面的人全部知晓。
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恐慌。
毕竟,人多嘴杂。
只要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办事就成,不需要他们知道为什么。
想让狗听话,还得送几块骨头。
想让何广义听话,就必须给他看到希望,身居高位者怎么玩弄权力,这是一门学问。
朱雄英在不断学习和进步。
何广义走出东宫,已经有些轻飘飘的了,脸上挂着笑容,怎么都掩饰不住。
心里仿若一团火苗在窜!
也幸得皇孙,被老爷子曝光于人前,若是不然,自己这职位想朝上升一升,恐怕还得熬。
不知多久。
廖家两兄弟回来了。
“廖镛,廖钺。”
朱雄英将站在外面的廖家兄弟给唤了进来。
“说说东宫。”
朱雄英想了解了解东宫以前的过往,虽然现在已经住了进来,但很多事他还不清楚。
东高的构造人员关系等等,朱雄英都得快些知晓,好加以判断和应对。
廖家兄弟欲言又止。
朱雄英道:“说罢,不用顾忌那么多。”
廖镛道,“回殿下,东宫之前是太子爷和您母妃常娘娘居住的地方。”
“常娘娘生下三爷之后,不久就薨了。”
朱雄英点点头,有些唏嘘。
廖镛继续道,“等您娘薨了之后,太子爷就将吕氏扶正,所以她成了名义上的东宫太子妃。”
“如今,东宫就彻底被吕娘娘和朱允炆掌控,这里面的许多奴婢太监,都是心向吕娘娘,但有几个真心,卑职也说不清楚。”
朱雄英噢了一声,“老三呢?”
廖镛叹口气,“三爷过的并不是很好,在吕娘娘掌控东宫这段时间,三爷的存在感很低。”
“三爷性子弱,不太喜和他们争吵,于是就一直独居在偏殿武功殿
“也就是知道您,即将回来,他才搬到武勉殿去的。”
老三这小子。
堂堂一个皇孙,居然能被太监婢拿捏的这么死!
怎么说你也是嫡孙,你比朱允炆的血脉纯正多了!
但凡换一种性子,现在恐怕已经和朱允炆母子争斗不休了。
由此也可看出来,老三性子其实不比朱允炆好到哪去。
现在之所以表现的如此强硬,恐怕也太有狐假虎威的成分在。
这个臭小子,以前受了那么多委屈,在我回来之后,也从没有说过朱允炆母子一句坯话。
由此又可看出来,这小子心地多么善良。
后面廖家兄弟,又和朱雄英说了一些东宫的事情。
朱雄英便挥手,让其下去。
现在朱雄英,大概已经对东宫有个判断。
他揉了揉额头,希望朱允炆母子不要不识好歹。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
朱允熥义愤填膺的走来。
“怎么了?”
朱允熥气恼道,“大哥,我……我无能!”
“东宫府库里,没有什么珍贵的礼品了。”
朱雄英哦了一声,道,“没有就没有吧。”
朱允熥咬牙道:“不是,就是之前都有,现在才没有的,东西都被吕氏母子领走了。”
“哦?”
朱雄英蹙眉:“为什么?”
朱允熥道:“我方才出去的时候,和太监随口提过,明日要随大哥去送信国公。”
朱雄英明白了,这小子,是深怕别人不知道他要去送信国公。
东宫人多嘴杂,恐怕这事传到了朱允炆母子耳中。
朱允熥继续道:“朱允炆说吕娘娘病了许久,才不得已将仅有的人参、鹿茸给领走了。”
“大哥,这可如何是好?眼看着明日就要去送别老国公了。”
朱允熥显得十分自责,局促不安的站在原地,像个犯错的孩子。
皇室内的老参和鹿茸,都是高丽那边进贡的。
都有六七十年的生长期,可谓弥足珍贵。
“大哥,对不起,我不该炫耀的。”
朱允熥低下头。刚才要不是自己出去显摆一番,说要随他大哥去送信国公,也不会被朱允炆母子从中使坏。
朱雄英有些无语,这对母女的手段,未免有些太低级了。
朱雄英想过朱允炆母子会使手段,让他在东宫过的不安稳,但没想到对方这么蠢。
见朱允熥一脸自责的样子,朱雄英笑着道:“没事,去集市上再买就是,反正就是个心意。”(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