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秦桧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太监将两人在书房密谋之事,一字不漏的告知了宋徽宗赵佶。
听完之后,赵佶微微叹了口气:“皇儿大了,不省心啊。”
大太监李彦问道:“太上皇,是否警告一番?”
“不必了。”
赵佶摆摆手。
李彦悚然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赵佶。
也就是说,太上皇同意陛下的计划了?
嘶!
念及此处,李彦小心翼翼地劝道:“太上皇三思啊,金人与伪齐皆是狼子野心,不如让他们狗咬狗,我大宋坐收渔翁之利。”
“还用你说?”
赵佶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
李彦一个激灵,赶忙跪地:“太上皇恕罪,奴婢一时失言。”
“起来罢。”
赵佶撇撇嘴,教训道:“你也算朕身边的老人了,怎地连轻重缓急都分不清。”
他之所以同意联金抗齐,收复故土只是次要。
真正的目的,是灭掉伪齐。
大宋自立国以来,一直以中原华夏正统自居。
虽然后来辽国受到汉化的影响,也开始争华夏正统,但谁都没当回事。
蛮夷就是蛮夷,契丹人这个身份,注定了他们说破天,后世都不会承认他们是华夏正统。
但伪齐不同,韩桢是实打实的汉人啊,伪齐也是实打实的汉人国家。
最关键的是,传国玉玺!
切莫小看这个东西,传国玉玺的影响力可不仅仅只针对普通百姓,而是士大夫和地主士绅这个阶级。
后唐与辽国一样,都是异族,是由沙陀人建立,但从始至终,后唐都宣称自己是唐朝正统,甚至就连宋初时编纂的五代史,都承认后唐乃中原之正统。
为何?
除了李存勖祖上是唐朝授封的晋王,人家还拥有传国玉玺,这才是关键。
本来嘛,自后唐覆灭,传国玉玺消失,大家都没得争了,有没有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可现在不一样,传国玉玺又蹦了出来。
而且还是出现在伪齐的登基大典上,由南唐公主献上,这代表了甚么?
天命所归!
与此同时,大宋华夏正统的身份,也遭受到了最严峻的挑战。
一個占据中原的纯粹汉人国家,且拥有传国玉玺,从法统上来说,比之大宋更正统。
以前,在士大夫和门阀士绅眼中,韩桢只是个泥腿子,心中看不起,加上大宋与他们利益绑定在一起,大多都不愿投贼。
可如今不一样了,人家是天命所归,再投韩桢就一点心理负担都没了。
眼下,整个南方人心浮动,私下里都在讨论传国玉玺之事。
除了朝堂之上,民间已经没人再唤伪齐了,而是尊称齐国。
这,才是令赵佶恐惧的地方。
金人是甚么德行,他这个亲历者岂会不知?
但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伪齐,金人算不得甚么,只要能覆灭伪齐,哪怕金人最后不归还黄河以南的故土,他都认为值得。
伪齐一定得灭,若能得到传国玉玺,失去故土又算得了甚么!
……
……
傍晚。
结束了一天政务的韩桢,在大殿中陪妻妾们用饭。
“爹爹,爹爹。”
小荷月坐在韩张氏怀中,吃的满脸都是糊糊,时不时还扯着嗓子喊两声。
小丫头终于会说话了,小嘴整日叭叭个没停。
“宝贝多吃点。”
韩桢夹起一块羊肉放进小荷月的碗中。
小家伙伸手就抓,吓得韩张氏赶忙抢先一步,将羊肉塞进自己口中。
见到这一幕,小荷月顿时不干了,挥舞着小手想从娘亲嘴里把羊肉抢回来。
三两口吞下羊肉,韩张氏嗔怪的看了眼韩桢:“二郎莫要胡闹,小荷月牙都没长齐,如何能嚼的动羊肉。”
韩桢说道:“给她练一练嘛,磨磨牙。”
“磨牙自有胶骨,羊肉容易卡着喉咙。”韩张氏解释道。
“好罢。”
韩桢点点头,不再给女儿乱喂东西了。
吃完饭,陪着妻妾们闲聊了一阵,韩桢背着手去异兽阁撸熊猫去了。
现在他已经彻底跟几只熊猫混熟了,不光两个幼崽,大的熊猫也让他撸。
只因韩桢每次来,都会给它们带两个鸡蛋加餐。
如今熊猫们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一看到他,就扔掉竹子凑上来要鸡蛋。
撸了一会儿熊猫,韩桢又将猛虎放出来,在月台溜达了几圈。
回到延福宫,他径直来到麻舒窈所在寝殿。
“傻笑甚么呢?”
见麻舒窈坐在妆奁前,嘴角含笑,韩桢忍不住问道。
小丫头扑进韩桢的怀中,分享着心中欢喜:“夫君呀,奴今个儿收到青州寄来的信,阿娘和李姨过几日要来京城哩。”
“你娘估摸着想你了”
韩桢微微一笑。
麻舒窈解释道:“主要是李姨要搬来京师,正巧阿娘也想来探望奴,路上正好也有个照应。”
“李清照一家要搬来京师?”
自打赵明诚开城受降后,韩桢便给他寻了个府衙仪曹的差事,如今举家搬来京师,难不成是请辞了?
麻舒窈摇摇头:“只李姨一个人,阿娘虽未在信中明说,但奴猜测,应当是李姨与赵相公又吵架了。奴还在山东之时,李姨就与赵相公时常吵架,关系越来越僵……”
说起八卦,小丫头来了精神,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韩桢抱着小丫头娇嫩的身子,大手揉捏着小磨盘。
说着说着,麻舒窈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见她微微仰起头,用布满了水雾的大眼睛凝视着韩桢,声音甜腻:“夫君,亲亲。”
闻言,韩桢扶住小脸印了下去。
一番亲昵后,见夫君又在最后一步停下。
麻舒窈嘟起嘴道:“夫君呀,人家今年十六岁了。”
韩桢打趣道:“可我的手告诉我,你最多只有十三四岁。”
“夫君呀~”
麻舒窈眼中闪过一丝羞意。
韩桢揉了揉她的秀发,温声道:“夫君很喜欢悠悠,不用着急,每日开开心心的顽儿就好。”
“夫君你真好。”
麻舒窈心头无比感动,鼻头酸酸的。
闲聊了一阵,两人早早睡下。
翌日。
陪着小丫头用过早饭后,韩桢便去垂拱殿处理朝政了。
谈兴忠上了折子,请求免除真定府的夏税。
前几日金人南下,真定府治下大半的粮食都付之一炬。
几乎没有犹豫,韩桢便提笔画了个圈,放在堂案左侧。
批准的奏折画圈,放在左侧。
不批的奏折,则画个三角,放在右侧。
这些不批的奏折,并不会直接销毁,内阁会重新复审一遍,将其中觉得有争议的折子留下,与韩桢商议。
就在这时,刘昌禀报道:“陛下,孔家来人了,觐见陛下。”
“孔家?”
韩桢略微犹豫了片刻,吩咐道:“宣!”
不多时,一名老儒迈步走进大殿。
老儒躬身作揖道:“小民孔端操拜见陛下。”
韩桢问道:“不在山东好好待着,跑京师来作甚?”
事实上,孔家在宋时的影响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宋时,尤其是北宋的儒生,正处于思想碰撞最为激烈的时期。
一个个狂傲的不行,否则的话,也不可能喊出那句‘六经皆我注脚’。
后世的理学与心学,在这会儿均已出现了萌芽。
别说曲阜孔家了,孔子在世都得挨两大耳刮子。
所以,韩桢对孔家并不客气。
听出韩桢语气中的不满,孔端操面色微变,赶忙俯身跪在地上,叩首道:“小民阙里竖儒,章缝微末,曩承列代殊恩,今庆新朝盛治,瞻学之崇隆,趋跄恐后。陛下学究天人,比肩圣人,小民愿请陛下为儒教大宗师!”
“……”
韩桢顿时无语了。
好家伙!
忽必烈的头衔,落到自己身上了。
不过相比起忽必烈那个连汉语都不会说的蒙古老哥,自己这个汉人被为尊儒教大宗师,似乎稍微合理了那么一丢丢。
站在角落里的颜阶嘴角抽了抽,看着跪在地上的孔端操,神色复杂。
他老祖宗颜回乃是孔子最得意的弟子,他也一直为此感到骄傲。
但如今见到这一幕,恨不得跳起来一脚踹死孔端操。
太他娘的丢人了!
深吸了口气,韩桢指着孔端操说道:“现在,即刻,马上给朕滚回山东,慢一步朕就灭了你曲阜孔家!”
“小民告退!”
孔端操心中惊惧,没想到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连滚带爬的逃出了大殿。
儒教大宗师,他娘的侮辱谁呢?
若韩桢真应下了,指不定会被天下人如何耻笑。
待孔端操离去后,韩桢转头看向颜阶,问道:“方才的事儿,都记下了么?”
“臣记下了。”
颜阶点头应道。
韩桢似笑非笑道:“朕给你个机会,现在可以把这一段抹掉。”
颜阶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之色,但却坚定的摇摇头:“臣多谢陛下,但臣为史官,当不增不减一字。”
“随伱罢。”
既然他这个颜回后人都不介意,韩桢也就懒得管了。
……
南京道。
一队青州军护送着一辆马车,直奔河东路的太原而去。
马车之上,正是种师中与姚古二人。
种师中捧着信件,深深叹息道:“大哥没熬住了,到底是走了。”
“端孺兄节哀。”
听闻种师道去世的消息,姚古神色复杂。
种师中说道:“生老病死乃是天道,只是我等武人最好的归属,当马革裹尸,战死沙场。病死于床榻之上,终归有些遗憾。”
车厢内陷入一片沉默。
收起信件,种师中压低声音道:“你如何看?”
自入了南京道后,他二人了解到了如今的格局,也知晓了是韩桢将他们赎回。
姚古苦笑一声:“刘仲武家的幼子,一早就跟随齐国皇帝打天下,而今平仲也在齐国为将,我还能如何?”
他也收到了姚平仲寄来的信,心中早已有了决断。
姚家虽世食宋禄,可该做的都做了,无愧于心,如今也该为姚家寻一条出路了。
“嗯。”
得知姚古的心思后,种师中点点头,不再说话。
两人心照不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