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翌日清晨。
距离阆中七十里外的山中庄园。
说是庄园,其实并不准确,更应该说它是坞堡才对。
山林茫茫,群峰环抱,远处的流水哗哗作响,仿佛一首天籁之曲。
在这一片青山绿水之间,一座新建的坞堡矗立在山谷中央。
坞堡的四周有着高大的城墙,城墙上布满了箭楼、瞭望塔等设施,显得异常坚固。
城门口有两个守卫把守着,身穿铁甲,手持长枪,目光炯炯,似乎只要有一丝异动,就会立即出手。
脸上顶着两个熊猫眼的阆中镇守刘琰,此刻吹着呜呜的冬风,瘦弱的身姿,在一众军将之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便是刘禅,身形也比他壮硕得多。
昨夜酒醉,原本刘琰是要睡个好觉的。
结果刘禅赐与的十个賨人美姬连夜被送了过来。
这见到这么多异族美人,刘琰哪有心思睡觉?
当即喝了醒酒汤,服了一副五石散,与这十个賨人美人大战三百回合。
直到天将亮的时候,才堪堪完事。
刚准备歇息下去,结果被刘禅拉过来,说是要去巡查地方。
了解阆中镇守的职责。
当时的刘琰,就差点哭出来了。
哥们,折磨人也不是这么折磨的。
不敢忤逆刘禅命令的刘琰,便只得苦哈哈的顶着两个熊猫眼,跟着刘禅入了深山。
阆中原本就够冷的了。
深山之中,温度就更低了。
刘琰那是喷嚏不停,感觉是生病了。
不过当他见到这深山老林之中,居然有一处要塞的时候,脸上还是露出惊诧之色出来。
“这山林之中,居然还有一座如此大的要塞。”
“这是巴地一期工程完成的第一处庄园坞堡。建造它,花费了近两个月的时间。”
两个月?
刘琰嘴巴张大。
“如此大的庄园坞堡,两个月便能建成?”
刘禅点了点头,说道:“巴地奴隶甚多,加之冬日无农事,征发徭役,万人建造之下,两个月都算是久的了。”
刘琰为之咋舌。
能在两个月之内建成如此大的庄园坞堡,看来巴地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般蛮荒。
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进入坞堡罢!”
进入坞堡城门,石板路旁种着一排参天大树,枝繁叶茂。坞堡内的建筑物全部采用灰色石块修建,与周围环境相映成趣。坞堡的正中心是一座高约三楼的主楼,楼顶高高耸立,与周围的群山比较起来,显得甚至更加峻峭。
“这主楼,居然是一整块石头雕砌而成的?”
刘琰看着这三层高的主楼,它不是木制楼宇,而是特殊石头砌成的,而且像是一块完整的石头砌成的一般。
“这是由水泥砌成的。”
这一个月来,距离这个坞堡三十里外的山上,发现了石灰石矿,由是可以批量制造水泥,修路是大头,刘禅派工匠造了一座楼。
只可惜没有钢筋支撑,只用精铁支撑,怕不牢固,不敢建太高。
否则刘禅高低给它整个七八层楼上去。
当然
这也是想想而已的。
建造这些房屋,用上的精铁,便够铸造许多刀剑,甲胄了。
形象工程要不得,适可而止便是了。
“这水泥,当真是好东西。”
了解了水泥的用途之后,刘琰又是感慨。
“臣下到巴地来,算是开了眼了。”
“走,登楼而观之。”
刘禅带着刘琰,登上了三层高楼。
楼上,可以看得更多,看得更远。
坞堡内屋舍俨然,城墙高深,若是粮草充足,士兵充足的话,外人很难攻打进来。
刘禅在上面介绍道:“这是粮仓,这是官署,这是武库,这是民宅,这是兵营.”
诺大的坞堡中,可以用设施齐全四个字来形容。
“殿下建造这坞堡,怕是别有用意罢?”
刘禅点了点头,说道:“自然如此,否则也不可能如此耗费民力。”
“那殿下到底为何,要在深山老林之中,修筑如此堡垒?”
刘禅轻轻一笑,说到:“深山老林,却同样代表着资源丰富,就拿这阆山坞堡来说,方圆五十里内,有矿山两座,一为石灰矿,一为铁矿,小河三条,开垦之后,能为上好耕田的,有上万顷之多,这还不包括林中的珍贵树木,若是操作得当,亦是不小的收入。”
刘禅侃侃而谈。
“到了巴地半年了,这巴地多雨,适合耕作,若是发展好了,未必会输给成都多少。”
现在主要是没有那么多人。
一期工程完成之后,大量的土地被开垦出来,即便是每户分了一百亩地,加上士卒屯田,还是有许多土地无人耕种。
与诺大的巴地比起来,这巴地中的十几二十万人,还是太少了。
“只可惜人丁稀薄,孤已经打算奖励生育了。”
奖励生育?
其实在汉地,也早有措施了。
新生儿父亲两年不用负徭役(有点像陪产假);生两个为孕妇发放三斛胎养谷,丈夫一年不征收人头税养三个孩子即可免除“妇征”(国家向女子征收的布帛等物),养四个全家免除“妇征”,养五个再配备保姆,官府发给两人份额的粮食。
但这是汉地的举措,到了巴地这边来,似乎又要因地制宜了。
“殿下要用成都的奖励生育政策?”
刘禅摇了摇头。
“成都乃是汉人熟地,其中百姓,自然能以免赋税的方式,劝其耕种,但是巴地不同,他们没有养成上缴赋税的习惯,若是减免其赋税,生育的积极性,其实并不会太高。”
“那殿下的意思是?”
刘琰有些迷惑了,不用汉法汉策,那用什么?
刘禅当即说道:“越国当初的情景,便与巴地更像,孤欲用越国之奖励生育之法:要生孩子了,报告官府,官府免费派医生来看护。如果生男孩,奖励两壶酒、一条狗;生女孩,奖励两壶酒加一只猪;生双胞胎,国家发给食物。倘若是三胞胎,国家指派专门的奶妈照顾。鳏夫寡妇、病人和贫苦家庭,国家出钱供养教育他们的子女。”
免赋税,打动不了这些賨人。
那直接奖励,可会打动你?
奖猪奖狗?
还有赏赐美酒?
这些好东西,给了那些賨人,可会浪费了?
刘琰当即说道:“如此赏赐,怕不久府库便要空了。”
刘禅笑着说道:“府库空了,还有充盈起来的时候,但若是人丁不兴旺,国力便不会强,对巴地的掌控程度,也不会深。”
这怎么扯到了对巴地的掌控程度了呢?
刘琰一脸的黑人问号。
刘禅早知道这家伙会疑惑了,当即说道:“奖励生育,百姓可会因为想要这些奖励,便将新生儿送来登记造册?这便杜绝了隐户的存在。在奖励生育的过程中,也能给巴地的百姓塑造他们也是汉人的价值观,这叫潜移默化的影响。”
一些专有名词,刘琰听得云里雾里,但是大概的意思还是能听懂的。
奖励生育的政策下去,确实会加强当地百姓对汉人官府的认同。
“至于府库的问题,现在府库充盈,加之巴地人口不多,最起码在三年之内,不必担忧这个问题。”
三年之内不必担忧这个问题?
“那三年之后呢?”
刘禅哈哈一笑,说道:“三年之后,巴地屯田有成,也就不缺这些了,在阆山坞堡附近山林之中,矗立不少皇庄,这些皇庄专为皇室所有,蓄养家禽,待三年之后,蓄养家禽的数目,便也就成规模了。”
总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刘琰亦是感慨道:“殿下欲我来巴地,当真是让在下见了不少世面。”
“孤不日将回成都,这巴地之事,还要交由君侯来负责。”
交由我来负责?
刘琰可不会这么以为。
他当即拍了拍胸脯,说道:“殿下雄才大略,知人善用,阆中官吏更是知晓民情,我虽为阆中镇守,但殿下的安排,臣下必定不折不扣的执行下去!”
我本宅男,也不想干什么丰功伟绩。
当然是殿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殿下你要我做什么,那就是什么了。
“有都乡侯在阆中,孤很是放心。”
傀儡有傀儡的好处现在看来,这个刘琰,还是一个识时务的人。
另外一边。
吴国。
建业。
太子府中。
得知太子孙登已经苏醒,孙权在第一时间,便赶到太子府来。
随着孙权来的,还有王后步练师。
“太子醒了?”
在门口,诸葛恪点了点头,说道:“太子已经苏醒了,不过方才吃了点东西,喝了药,又睡下去了,毕竟昏迷了数个月,身子骨虚弱。”
身子弱?
孙权当即对着身后内官说道:“将王宫中的庖厨,送到太子府,专门给太子负责饮食。”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孙权继续说道:“不,孤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面,要住在太子府中!”
太子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万一有心之人,要对付太子,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
不管是间军司,还是其他势力的力量,他都绝对不允许。
“待太子醒来,再来通知。”
孙权看着守门的两个卫士。
后者当即应诺。
接着,孙权才将目光定格在诸葛恪身上。
“诸葛郎君当真是命不该绝啊!”
本来孙权都已经要找个借口将这家伙嘎了。
没想到昏迷了半年,正在他以为自己的这个儿子要没了的时候,他又活过来了。
“臣下之罪,万死难恕!”
诸葛恪当即跪伏在地。
“你是死罪,但这个罪责,还是太子来惩戒你罢!”
诸葛恪虽然是献计害得他,害得吴国陷入如今的境地,但孙权倒也不是一个甩锅的人。
毕竟当初提出这个计策的人虽然是诸葛恪,但是采纳诸葛恪计策的人,却是他自己。
如今太子孙登苏醒,这个诸葛恪作为太子的左膀右臂,现在若是处理了,岂不是损伤了太子的势力?
作为政治高手,精通帝王制衡之术的孙权看来,这绝对是不能做的。
“臣下,谢大王不杀之恩。”
这小命终于是保住了,诸葛恪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即便是冬天了,他额头上的细汗,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大王,建昌侯到了。”
只见在太子府外,匆匆忙忙跑来一个身穿侯服的小正太,他年纪虽小,梳了两个冲天辫,但是仪态形如成年人一般,倒是有种别样的感觉。
在建昌侯身后,顾谭,张休等太子府谋臣,此刻脸上都有尴尬之色。
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进来。
“儿臣拜见父王。”
“臣下拜见大王!”
“哼!”
孙权冷哼一声,说道:“尔等原本为太子府臣僚,却不在太子府中,反去建昌侯府作甚?”
面对着孙权问罪的语气,顾谭满头大汗的走上前来,说道:“臣下等去建昌侯府,绝无二意,只是向建昌侯讨要治疗殿下之法而已。”
建昌侯孙虑方才十岁,他有什么治疗之法?
分明是见到太子昏迷,树倒猢狲散,想要改换门庭罢了。
可耻!
“呵呵,问药治疗,何须日日过去,莫非是改换门庭了?听闻世家之人,多是势利之辈,如今见之,果然如此。”
被孙权挖苦,顾谭张休等人那是有苦说不出。
你要是不封孙虑为建昌侯,我们哪里会改换门庭。
这不是你的意思吗?
怎么现在变成是我们的错了?
建昌侯现在也是尴尬非常。
王侯之家的子嗣,大多早熟,而似建昌侯孙虑这般从小便聪明的,便更是如此了。
在他身边人的提醒下,他知晓,自己原本的大好前途,快没了,不仅前途没了。
而且随着太子孙登的苏醒,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就非常尴尬了。
“父王,我等只是在侯府饮酒而已,并未谈国事,父王不须苛责他们,得知兄长苏醒,他们都是喜极而泣,在第一时间,便奔向太子府,可见他们对兄长的忠诚。”
嗯?
见到孙虑居然还为他们说好话,孙权眉头微皱。
沉思片刻之后,他冷声说道:“建昌侯辜负孤之美意,孤封你为建昌侯,乃是要你好生温书,以期将来取得功业,不想却因此沉迷享乐,甚至还勾结太子府臣僚,以期结党,先褫夺其建昌侯封爵,关入府中,未得孤之令,不得外出。”
夺封?
孙虑小嘴张开,脸上具是震惊之色。
我.
我只是喝喝酒而已,什么事情都没做,父王为何要褫夺我的封爵?
孙虑刚想争辩,但孙权已经不打算给他机会了。
“带下去,自己回去反省好了,再来见孤!”
孙登才是孙权的第一选择。
而孙虑,不过是备胎而已。
现在孙登已醒,那这个备胎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尤其是方才孙权听建昌侯之言,得知其心中的野心,可谓非同一般。
若是沦落到两宫之争的地步,那他吴国还如何在大争之世立足?
下一代吴王,只能是登儿来做!(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