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文聘骇然奔走,廖化手持三尖两刃刀,驱动马匹,却是朝着文聘冲杀而去。
他手下数千人,亦是齐动。
一时之间,震天价响,似山崩地裂,声势无两。
“文聘,哪里走!”
廖化身下马儿养精蓄锐,而文聘马儿奔逃一路,马力自然不如廖化胯下坐骑。
文聘拼命驱驰身下战马,逃了未五百步,便被廖化追上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
现如今,逃不得,便只能死战了。
文聘眼中神光闪烁。
若将廖化斩于马下,尚还有一线生机。
文聘当即调转马头,迎向廖化。
在嘈杂的夜色中,马蹄声响彻战场,回荡在山谷之间。
“廖化,我看你未见我文聘之勇,给吾死来!”
文聘驾驭战马,迅猛如风,长枪宛如一道闪电刺向廖化。廖化身形矫捷,左右躲避着文聘的攻击,回手挥舞着三尖两刃刀,刀刃上凶猛的寒光划破黑暗。
铛铛铛~
两人的战技纷至沓来,身影交错,剑刀交错的金属撞击声回荡在夜空中。
文聘的长枪舞动如龙蛇盘旋,快速刺向廖化的要害,而廖化则灵活地回避着每一次的攻击,将三尖两刃刀舞动成一片光影,试图找到文聘的破绽。
他们的动作敏捷而准确,每一次的攻防都充满了致命的威胁。马蹄声在夜风中咆哮,两人的身影在黑暗中交错闪动,仿佛一场无声的武技舞蹈。
他们的汗水渗透着战甲,肌肉紧绷,血液中蕴含着战斗的激情。
三百回合过去,两人都未分胜负。文聘与廖化的身上伤痕累累,但仍然咬紧牙关,坚持战斗下去。彼此的力量、技巧和毅力都达到了巅峰。
夜风吹拂着两人的身影,星光洒在战场上,映照出他们坚毅的目光和流淌的汗水。尽管身体疲惫,但他们的意志坚不可摧,决心战斗到最后一刻。
但两人之中,明显廖化更加游刃有余。
他麾下士卒,已经是将文聘包围起来了。
如今...
魏将文聘,插翅难飞!
“文聘,现在投降,还能活命,如若不然,便只有死路一条?”
投降?
他文聘岂是那种背主之人?
他受魏王重恩,焉能投降?
“呸!”
他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大声喊道:“要拿我项上人头,有本事便来!”
“执迷不悟!”
廖化眼中寒光一闪而过,握着三尖两刃刀的手握得更紧了。
恰在此时。
廖化背后突然变得混乱起来了。
“穰县魏军冲杀而至,将军快快回防!”
来得倒是时候?
廖化冷哼一声,对着左右说道:“时间紧迫,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将士们并肩上,将这文聘斩于马下!”
廖化军令一下,围着文聘的荆州兵便冲击而上,刀枪剑戟,都朝着文聘招呼过去。
一拳难敌四手。
况且他文聘现在要敌的乃是百手之多。
身下战马不堪蜀军攻击。
“唏律律~”
战马哀鸣一声,身中数十创,血流如注,径直倒下,文聘手握长枪,从马上一跃而下,当即与四面八方的蜀军战成一团。
“兀那廖化,徐商爷爷在此,速来受死!”
只见北面,身着甲胄的壮硕的将军身骑一匹褐色战马,手上握着长枪,朝着廖化冲击而至。
在徐商背后,夜色中茫茫多的魏军亦是掩杀而至。
“该死!”
廖化眼中一沉,连忙扬起三尖两刃刀,朝着徐商招呼过去。
铛铛铛~
刀枪交击,两人一时之间还分不出胜负来。
“速救延寿亭侯!”
徐商见文聘深陷重围,连忙让亲卫前去解救。
他则是持枪上前,定要将廖化斩于马下。
这几日廖化筑寨防守,硬是让徐商不得寸进。
今夜徐商听到动静,马不停蹄的便招呼士卒,前来冲阵。
没想到居然见到廖化在围猎延寿亭侯。
他来的正是时候!
廖化方才与文聘交手三百回合,如今又与徐商交手,一时间居然不能取胜,他心中焦急,只得眼睁睁看着浑身是伤的文聘被魏军救走,而无可奈何。
“贼将休走,你家向宠爷爷来了!”
只见南面响起一阵怒吼,向宠手持银枪,朝着魏军奔驰而来。
他动作娴熟,长枪在他手中玩出花来了。
一枪便能刺死一名魏军士卒。
他的目标很明确。
那便是在魏军重重保护之中的文聘。
今日不将文聘的性命留下,他向宠岂有颜面再去见殿下?
这喂到嘴里的饭还吃不下去,这岂不是要丢死人了?
“杀!”
向宠须发皆张,冲入敌阵。
“糜旸来也!”
在战局尾声,糜旸总算是带着讲武义从来了。
看着从东面、南面齐来的蜀军,徐商心生惧意,不敢再逗留了。
再逗留下去,恐怕他手底下的兵卒都要拼光了。
“撤!撤回营寨!”
撤退的命令一下,魏军顿做鸟兽散。
廖化、向宠、糜旸三人带着数百骑兵掩杀而去,杀人如同割草一般。
但追至魏军营寨,三人顿时停驻军马,不敢再进了。
只见魏军营寨中守备森严,一排排身穿甲胄的士卒早已等候良久了。
原来这徐商并未将所有士卒都派出来,而是留下一半,以作接应,现在算是派上用场了。
“唉~”
向宠深深叹了一口气,眼中全是懊恼之色。
“可惜让这文聘逃了,可惜,可惜啊!”
廖化脸上亦是有可惜之色。
这殿下都将消息送来了,结果这到嘴的鸭子,居然还飞了。
廖化亦是感到脸面无关。
糜旸最后出场,反而最看得开。
“不过是逃了个文聘罢了,其麾下魏军数千,皆被你我所斩所擒,新野已下,功劳也有了,让魏将文聘逃了,无伤大雅。”
听了糜旸这番话,向宠与廖化的心情确实好上了不少。
“新野已下,不杀文聘,心中不甘,若殿下要攻伐穰县,我必要讨了这个差事!”
不杀文聘,他念头不通畅!
“暂且回营,明日再做计较。”
追杀了一夜,不仅是士卒,便是他们也有些困倦了。
虽未杀文聘,但今日的收获,说实话已经可以了。
人要知足,若是现在冲杀魏寨,岂能功成?
不过徒增伤亡罢了。
....
翌日。
刘禅在营中见到了向宠与糜旸二人。
糜旸倒是神色如常,毕竟文聘走的不是他那条道,文聘得脱,与他亦是没有关系。
向宠则是低着头,神色沮丧,更是不敢与刘禅对视。
“末将辜负殿下信任,甘愿受罚。”
受罚?
刘禅哈哈一笑,说道:“何来受罚之说?伱已立大功!”
刘禅上前将向宠搀扶起来,说道:“不过是一魏将罢了,你此战,乃是夺得新野的大功臣,大老爷们,为何扭扭捏捏,哭哭啼啼?做妇人状?这成何体统?拿出男子汉大丈夫的气魄来!”
被刘禅一声训斥,向宠只好起身,只是看他不甘的模样,未擒住那文聘,恐怕是要被向宠记一辈子了。
“出去走走罢,新野已下,穰县迟早也要打下来了,届时,有你发挥的时候!”
听刘禅此言,向宠总算是提起精神来了。
“若要攻穰县,宠一定将文聘生擒至殿下脚下!”
“好!”
刘禅面露赞许,用力的拍了拍向宠的肩膀。
接着,他便走出营中。
新野城一夜变换大王旗。
原本的魏字旌旗,文字牙旗已经变成了刘字旌旗,关字牙旗了。
时隔多年,新野重回刘关张之手。
新野城外,一身青甲的关云长很是感慨。
“当年,某在此城还度过了几年光阴。”
那时候,正是刘备蛰伏,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时节,被刘表收留,寄人篱下,充当荆州屏障之用。
现在...
大哥已经是汉中之战王了,坐拥益州、荆州两州之地。
手握汉中,可直捣关中。
如今他占据新野,已得宛城,有直捣许都,进军中原之地的可能。
不一样了。
大不一样了。
原来的丧家之犬,现在已经是可以与那孟德共争天下了。
这九州之鼎,将落在谁手,如今已经是逐渐明朗起来了。
天命在汉!
天命在大哥身上!
天命亦在殿下身上!
关羽看向刘禅,心中除了敬佩,那还是只有敬佩。
若非殿下,这新野恐怕要将他关云长挡住至少半个月一个月。
到那个时候,局势便又不一样了。
关羽走上前去,他看着刘禅,眼中有好奇之色,问道:“殿下为何知晓那文聘会在今夜弃城而逃?”
刘禅轻轻一笑,说道:“只是猜测而已,故昨日在中军大帐之中,并未言明,没想到侥幸猜中了。”
侥幸?
关羽看着刘禅。
那你的侥幸可太多了。
本事!
殿下可太有本事了。
云长看着在刘禅背后,眼中早已经冒出小星星的女儿,心中颇有些担忧。
殿下如此优秀,自家傻女儿,怎么可能能制住殿下?
况殿下年纪轻轻便已经有风流之态,这日后后院之中,莺莺燕燕却是少不了的。
又怕大哥的儿子没有本事,但当这个大哥的儿子成了他的女婿之后,又怕他太有本事了。
他这个当父亲的,当真是难啊!
“殿下有神武之资,略施小计便能取得新野,便是孟德亲至,恐怕亦非殿下对手。”
潘濬昨日便已经带着云长的任务回江陵了。
糜芳则是留在军中,此刻见有拍马屁的机会,连忙上前应和。
关羽瞥了糜芳一眼。
自从知晓糜芳曾有投降之意之后,关羽便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
好在这糜子方当日在江陵是立过功的,不然焉能在他关云长军中?
“殿下,新野已下,接下来,是发兵宛城,还是...”
发兵宛城?
刘禅想了一下,说道:“一面派人攻打穰县,无当飞军则负责攻打樊城,叔父坐镇新野,随时应变,我率兵在宛城外结寨,与小关将军互为掎角之势。”
攻打穰县,便是压缩魏军在在南阳的空间。
若是能够将南阳打下来,再占住宛城,即便是曹孟德亲至,蜀军即便是打不赢也能稳住此番得到的胜利果实。
至于樊城...
宛城已下,樊城就已经是断了援军了。
加之有攻城利器在,攻拔樊城,问题不大。
若是兵力不足,围城也行。
但若是调无当飞军过来,便不会有兵力不足的问题了。
“攻穰县、樊城,某尚还能理解,但你坐镇前方,让某在新野?这又是何道理?”
他关云长要在战场上冲杀的,你让我坐镇后方?
“哈哈哈!”
刘禅大笑一声,说道:“叔父乃一军主帅,不可轻易涉险,况坐镇新野,便可作为机动,支援各方。”
若非你太莽了,我怎么会让你坐镇后方?
你关云长坐镇宛城军寨,万一看到魏将,直接冲杀上前了,有何闪失,那该如何是好?
“父亲,殿下所言极是,你也年纪...你坐镇后方,作为机动最是合适了。”
关银屏本来想说你年纪已老,便不要在做斗将的事情了。
但被自家老父一瞪,关银屏果断从心,不敢直言出来。
“哼!”
云长轻哼一声,说道:“那黄汉升年纪比我还大,尚能在定军山前斩夏侯渊,我关云长岂是不如那老汉?”
这该死的攀比心。
之前不是看不起黄忠吗?
现在倒拿他来说事了。
“还请叔父以大局为重?”
前番我忍了,现在我岂能再忍?
关羽没好气的看了刘禅一眼,说道:“殿下,此事无需商量,你乃聪颖智慧之人,有运筹帷幄之能,又无战场杀伐的本事,便在新野好生待着,若有计策,差人前来相告便是了。”
刘禅轻轻摇头。
这关羽一家子,都是轴得很的人。
银屏田猎之时,亦是莽撞。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跟这些莽撞人一起共事,刘禅心累啊!
“也罢,还请叔父小心行事,待江东起兵,魏国徐州被孙仲谋攻伐之后,再行兵事。”
现在...
以守为主,静待天时。
与江东孙权合盟,两面击魏,让曹操不能一心前来徐州,与其攻伐。
而且...
刘禅在十日前,已经是派信使前往成都,书信禀明父王刘备,要他即刻陈兵汉中,做出进攻关中的姿态。
原本的粮草问题,因为江东送来的七十五万石粮草,解决了很多。
况去汉中,不像是之前汉中大战一般,要聚兵十数万,只需要带兵数万前往,有刘备在汉中,即便汉中兵丁不多,曹操也绝对不敢有轻视之心。
毕竟刘备是汉中王,是刘皇叔,他在这天下的声望,实在是太大了。
没有派得力的干将在关中,说不定关中直接投降刘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魏国风雨飘摇,他曹孟德不可能不做最坏的打算!
如此...
三路攻魏,你魏国家底再厚,又能如何?
关羽率本部精卒,从新野开拔,前往宛城。
刘禅看着关羽大军的背影,眼中有担忧之色。
关银屏看向自家的好郎君皱着眉头,她笑着劝慰道:“郎君,父亲乃征战沙场的老将了,经验丰富,之前战庞德时虽然鲁莽,但此鲁莽之事,想必不会再做了。”
鲁莽?
二爷是天不怕地不怕。
天大地大他最大。
“暂先稳住局势,如今,便静待天时了。”
曹老板。
按照历史的时间来说,你应该要嘎了罢?
要嘎就快点嘎,最好在魏国风雨飘摇之际薨逝,那他刘禅此战,便能尽全功了。
“殿下。”
向宠上前,他面色坚毅,此刻拱手立在刘禅身前。
“既然君侯将攻伐穰县、樊城的重任交由殿下,此番攻拔穰县,宠愿为之!”
昨日的事情,向宠还是耿耿于怀。
“廖化为主将,你为副将,率本部兵丁,前往攻伐穰县,记住,若有机会再攻城,若无机会,围住即可。”
穰县是魏军在南阳郡的最后一处据点。
拔除了,那南阳全境,便在刘禅手中了。
但不必强攻,关键时刻,甚至还可以吸引魏军援军到此,起到围点打援的效果。
“末将领命!”
向宠闻言大喜,当即对刘禅行了大礼。
“殿下,那这樊城,可是交由末将来攻拔?”
穰县有廖化向宠去攻伐,那樊城,总归是让他去了罢?
“你留在新野,做机动之兵。”
他手底下军将,带到南阳来的并不多。
像关兴、张苞、赵越、阿会喃等,要么在南中屯田,要么此刻还在公安。
难道关键时刻,要他刘禅领兵冲杀?
怕倒是不怕。
但毕竟身体还未长全,若是一个不小心,死在战场上,那就亏大发了。
还是过几年,再来感受这冲阵的乐趣罢。
“诺!”
糜旸心中失望,但也只得领命。
攻拔樊城,本来殿下便是要交给阿会喃的,他糜旸请命,其实不过是要混个副将职务而已。
现在让他做攻城主将,他心里也没底。
不过……
殿下不答应也无伤大雅。
反正只要跟着殿下,这功劳总会有的。
糜旸对刘禅有着盲目的信任!
“南阳境内,有不少魏国残兵,化作山匪,你率领本部大军,将南阳境内的山匪剿除干净。”
打仗之后,溃散的魏军士卒,若是不想投降,那自然是占山为王,成为山匪流寇,为祸一方了。
据刘禅所知,如今南阳境内,便是有十多处五百人以上匪窝。
将这些山匪剿除了之后,又可编为一军。
虽不精锐,但守城还是可以的。
攻城的话,作为炮灰,那更是绰绰有余。
“末将领命!”
糜旸方才还想着殿下一定会给他功劳的,不想这功劳给得这么快!
糜旸脸上的颓色一扫而尽。
“休昭、文伟、”
刘禅看向身前的费祎、董允二人。
“前番我等用水攻之策,南阳积有民怨,你二人率当地官吏、豪绅,前去疏导一番,顺道将人口、土地的信息整理过来。”
南阳盆地还是养人的。
此地水网密布,又是平原成片。
屯田的话,产出比之南中,那是要好上太多了。
若是在南阳屯田有成,此地可变成蜀军的前进基地,可以源源不断为蜀军提供粮草。
毕竟江东给的粮草再多,也总有用完的时候的。
自给自足,方为正道。
“诺!”
费祎董允二人皆是领命。
此民政之事,治理地方,并不比在战场打仗轻松,重要性亦是不言而喻。
南阳民心不稳,时不时来个动乱,那此地便不能为刘禅所用,所谓的攻魏的前进基地,也就无从谈起了。
“你可前去张贴文书,今年的算赋与口赋,不必再收了。”
算赋和口赋均于每年八月征纳,届时由地方官登记人口,核实年龄,编成簿籍,由官府按户籍征收。
因为战争原因,南阳大部分地方都还未开始征收。
不收算赋与口赋,自然是刘禅收心南阳百姓的一个举措。
当然...
更直白点说,是收心南阳世家与地主土豪人心的举措。
毕竟已经收上来的算赋跟口赋,不用上缴,那最后落到谁的手上?
不言而喻。
刘禅愿意让出一部分利益,那留在南阳的官吏、世家、豪绅,便也明白该如何做了。
维稳!
对他太子刘禅传达的政令一五一十的执行下去。
你好我好大家好。
若有人不服从的话,刘禅自然也不会手软。
先礼后兵的招式,他还是知晓的。
...
魏国。
许都。
魏王府中。
曹操半躺在床榻之上,头上有湿巾盖着额头。
他须发皆白,嘴唇干裂而惨白,整个人看起来很是虚弱。
唯有那一双眼睛,还算是有神。
“大王,江东使者已至,还有,便是这前往的军报。”
“咳咳。”
曹操咳嗽一声,将额头上的湿巾拿开,他缓缓的从床榻上站起身来。
“将军报与我一观,至于江东使者,召见群臣,至大堂中议事。”
曹操手上接过军报,看了一眼,本来就紧皱着的眉头,彻底皱成一个川字了。
新野城十日内又被云长攻下了。
文聘乃他手下大将,居然也挡不住云长的兵锋。
公明啊公明!
我孟德现在只能靠你了。
前方战事萎靡,情况不容乐观。
但与江东合盟之事比起来,就无伤大雅了。
本来新野守军不多,被攻占下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只是时间长与时间短的区别罢了。
只要江东愿意与他共击云长,一城一地的得失,算得了什么?
在内官侍女的伺候下,曹操将沉重的魏王冠服穿戴在身上。
在他年轻的时候,莫说是这一身衣服了,便是再背百斤重物,他都不会多吭一声。
但如今老了啊!
这一身魏王冠服穿在身上,就已经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更别说这天下九州之重。
他这幅佝偻的身躯,已经是载不动魏国这艘巨舟了。
魏王府大堂中。
魏国臣僚列位两侧,在大堂中间,江东使臣手上拿着孙权的盟书,站在魏王府大堂之中。
“外使拜见魏王。”
“不必多礼,吴侯可答应了会盟之事?共击云长?”
曹老板不来虚的,直接开门见山。
“我家主公答应会盟,不过...有一些条件,还希望魏王应允。”
说着,江东使臣将手上的文书递给身侧的内官。
要求?
魏王曹操眉头微皱。
那孙仲谋,又要搞什么鬼?
他冷哼一声,心中颇有不耐。
待内官将文书递到他手上,他轻轻翻看了一会,孟德的眉头已然紧皱。
他眼中散发着危险的光芒,语气更是如许都冬日的寒风一般凌冽。
“要我徐州?那孙仲谋好大的胆子?昔日他出兵十万,尚不能攻下合肥,现如今便想我曹操割徐州?”
孟德冷哼一声,说道:“莫非他觉得我魏国无人了?还是说孤昏聩了?亦或者是吴侯癔症了?”
徐州的重要性,他曹孟德岂是不知?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汴水发源于开封西北的蒗荡渠,从荥阳北面的黄河东返开封,经商朝古都商丘,然后在徐州这里与泗水会合。
泗水发源于山东,流经鲁国的都城曲阜过沛县,在徐州收汴水,然后向东南流入淮河。
淮河有邗沟和长江相连,从长江南岸的进口,经江南水系,可直达苏州和杭州。
这就点明了徐州的地理位置,它地处汴水和泗水交流处,成为江淮和中原的水运枢纽,汉明帝永平十二年起,王景主持修河,沿黄河两岸筑堤坝,限制黄河南侵,又在汴水上修建闸坝,调节水量,使汴水安流入泗,成为江淮流域潜粮西运的主要通道。
除了是水路枢纽,徐州又是陆地的枢纽。
彭城和下邳控制着陆上交通线,北可上黄河,南可下江淮,西可进中原,既被称为“北国锁钥”,又被称为“南国重镇”,从这两个称号上,就能看出它对南北势力的重要意义。
有了这样的地理位置,徐州就必然成为兵家必争之地。
南方一旦突破淮河,必定北上取徐州,先安定两淮。徐州可西取中原,北取山东,项羽就是这么做的。
曹操平定了中原之后就来抢徐州,兖州的吕布也来抢徐州,淮南的袁术也来抢徐州,到最后不管是刘备还是吕布都无法守住徐州,因为这个地方惦记的人实在太多,曹操拼了命也不能让徐州落在别人手里,不然自己干什么都不踏实。
徐州相当于一把钥匙,中原的势力,山东的势力,江南的势力,只要站稳了脚跟,都会来抢徐州。
抢下徐州虽然不能定鼎天下,但如果徐州在别人手里,就相当于自己家门的钥匙在别人手上,令人寝食难安。
如此之地,比之荆州,比之襄樊的重要性,并不差多少。
你孙仲谋在这个时候想要趁火打劫,是谁给你的勇气?
谁你让你白日发梦的?
那江东使者似乎也料到了曹操的反应,他轻轻一笑,脸上并未有惧色。
“既然不割徐州,割合肥即可。”
割合肥?
曹操的眉头亦是紧皱,但反应,就没有之前那么激烈了。
中国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
譬如孙权说要会盟,要割魏国徐州,曹操肯定是不同意的。
但如果江东只要个合肥,那曹操考虑一番,亦不是不能答应。
“这...合肥或许可...”
曹操话还没说完,身穿武服的曹洪已经是手持笏板起身了。
“大王,合肥乃重镇要地,不可轻易与人,合肥有失,江东如虎添翼,徐州难守,中原震动!”
合肥东挽江淮丘陵张八陵,西抱大别山余脉皖西山地,南濒长江,北枕淮河。
它临近秦岭淮河一线,又有着长江天险,是北上和南下的重要交通枢纽,具有一个承上启下的作用。
不仅在战略位置重要,是水陆干线的交汇处,吴国北伐的必经之处,南下经过巢湖进入长江。其次还是粮食屏障,属于扬州的先行地,扬州是重要的粮仓,拿下合肥,就等于有拿下扬州的机会。
而北方失去合肥,便失去了经略扬州希望。
“曹洪将军所言极是。”
御史中丞陈群亦是手持笏板,起身说道:“合肥乃重地,不可有失!”
陈群的皮肤略显苍白,透露着岁月的痕迹,但依然充满了健康和精神。他的额头宽阔,微微有些皱纹,一把黑色的胡须,垂至下巴,给他增添了几分成熟和威严。
“这...”
魏国群臣反应激烈,亦是在江东使者的意料之中。
他轻轻一笑,说道:“若大王愿送合肥,我江东与魏国签订合盟条约,盟誓永不攻伐,如何?”
“尔等江东鼠辈,背盟之事做得还少?”
曹洪冷哼一声,眼中的不屑神情那是不加掩饰的。
“不错,尔等方与汉中王太子刘禅合盟,如今又转过来与我魏国合盟,共击荆州,如此盟约,我等能信?”
“尔等江东鼠辈的盟书,与一张废纸,又有何分别?”
信誉这种东西,一旦失去了,想要挽回来,那便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了。
江东使者面色铁青,他言之凿凿的说道:“我家主公愿送一女,与魏王联姻?”
送女联姻?
便是一向沉稳的司马懿,此刻也是绷不住了。
“听闻吴侯与汉中王太子刘禅合盟之时,亦是送女联姻,吴侯之女如此不值钱,我等岂能相信?”
江东使者被魏国群臣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心里苦啊!
自家主公不守信用,他这个做使臣的,那可太难了。
方才短短的十几个呼吸,他心里遭受了多少折磨?
这脸都要丢光了。
但他能成为江东使臣,首要一点,那便是脸皮够厚。
江东使臣看向曹操,手中再拿出一份文书出来。
“此乃我主亲手所书,还请魏王一观?”
“哦?”
方才堂中诸臣将孙仲谋从头到尾痛骂了一顿,曹操坐在主位上,亦是觉得过瘾。
此刻看着江东使臣手上的孙权手书,心里想道:这孙仲谋,难道还想搞什么花样?
拆开信件,只见里面是写的内容是:
臣孙权久知天命已归王上,伏望早正大位,遣将讨平荆襄,剿灭刘备刘禅父子,扫平两川,臣即率群下纳土归降矣。
让我登基称帝?
哼!
你孙仲谋以为我是袁术之流?
现在称帝,岂不是将汉之逆贼的骂名背正了?
还嫌我魏国不够乱?
“我乃汉之忠臣、良臣,岂能称帝?”
“若你我两家合盟,剿灭刘备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这大位有何不能坐?”
原是劝进文书。
这孙仲谋,打得是一手好牌啊!
陈群眼睛一亮,他连忙上前说道:“汉室久已衰微,殿下功德巍巍,生灵仰望。今孙权称臣归命,此天人之应,异气齐声。殿下宜应天顺人,早正大位。”
这劝进之臣,从龙之功,功劳何其大焉?
陈群何等聪明之人,当即便把握住机会了。
曹洪等人见之,亦是醒悟过来了。
不管曹操要不要称帝,他们作为魏王臣子,这个姿态要表示出来。
即便是曹操不称帝,他们也是显示了忠诚。
若是称帝了,那便是劝进之功!
“今四海归心,祥瑞尽出,天命归于主上,宜尽早承大统。”曹洪手持笏板,在堂中大声喊道。
“臣等敢考天地之心,因函夏之趣,昧死以上尊号。愿陛下存舜禹至公之情,狭巢由抗矫之节,以社稷为务,不以小行为先,以黔首为忧,不以克让为事。上以慰宗庙乃顾之怀,下以释普天倾首之望。则所谓生繁华于枯荑,育丰肌于朽骨,神人获安,无不幸甚。”
司马懿在一边,亦是来一通彩虹屁。
群臣如此反应,倒在曹操的意料之外。
“吾事汉多年,虽有功德及民,然位至于王,名爵已极,何敢更有他望?苟天命在孤,孤为周文王矣。”
其实群臣劝进,他心中亦是有感。
若是让他年轻个二三十岁,或许他还有此志。
然如今他垂垂老矣,还妄想称帝?
能把身后事搞好,那便是谢天谢地了。
如今云长与汉王中太子刘禅在荆州搅得他是寝食难安。
在这个关键节点称帝?
说不定他曹孟德便成了第二个袁公路了。
“大王何须拒绝,共击刘备,只一合肥矣,大王何乐而不为?”
不管是称臣还是合盟,江东使臣的意思都非常明白。
那便是他江东要合肥!
“合肥乃重地,若仲谋愿先自江夏起兵,攻伐江陵,则我即可将合肥奉上!”
想要左右逢源?
也看你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先!
“可我主出兵,若魏王反悔,又当如何?”
曹操哈哈大笑一声,说道:“孤岂是仲谋之流?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给合肥,便给合肥!你江东数次背盟,孤焉能信之?万一孤将合肥献上,你主转头与那云长一同伐我,该当如何?”
首鼠两端之辈,言语已然不可信矣!
那江东使者面色发苦。
实际上,孙权在建业之时,还真有此念。
只能说...
孙权的无耻程度,如今已经是天下人皆知了。
最起码魏王对孙权的了解,已经可以说是透彻了。
“如此的话,那我江东便与汉中王太子刘禅以及汉寿亭侯关羽,两面击你魏国,魏王待如何?”
他语气郑重,说道:“如今是你魏国求我,而非我江东求你魏国。”
狗一般的人物,想乘人之危?
孟德心中愤怒,但这江东使者所言,亦不是没有道理。
江东现在是左右逢源。
不管是魏国,还是蜀汉一方,若得了江东的帮助,在战局上看,便是占据了主动。
这可惜这江东无有诚信,不可轻信。
即便是盟誓了,也要防备。
“大王,不若如此,将合肥外的城寨、角城,都送与江东,只留下主城即可,如此诚意,使者可满意?”
魏王看向说话的人,发现是贾诩。
他思索一番,觉得这确实是一个办法。
他对文远的本事,还是清楚的。
只要有他在,便只剩下一个主城,未必不能守住合肥。
“使者以为,如何?”
孟德看向江东使臣。
合肥乃重镇,若将外面的防守城寨、角城都送与江东之手,只剩下一个主城,那合肥跟脱了甲胄,没了武器的将军有何区别?
岂不是任由他江东揉捏?
他思索一番,马上点头。
“若是如此,亦可盟誓!”
司马懿见事已成,在这个时候上前说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今孙权既称臣归附,盟约已成,王上可封官赐爵,令拒刘备。”
“好!”
区区官职罢了。
不值几个钱,况那孙权又不用他曹操来给工资。
“即日,孤会上表陛下,封孙权为骠骑将军、南昌侯,领荆州牧。即日遣使赍诰敕赴东吴去讫。”
江东使臣闻之,心中欣喜。
他今日来出使的目的,已经是达成一个了。
孟德看向江东使者,说道:“既已封爵,快快命你主出兵,攻伐江陵,我大军已在南阳矣。”
江东使臣却是说道:“今我主称臣,仗应是从南阳开始,先将江陵的无当飞军吸引到南阳,我江东才好得手。”
他娘的当真是江东鼠辈!
不愿担风险,只想着好处。
与此鼠辈为伍,当真落了我曹孟德的威名!
然而如今局势如此,他曹操也不得不暂时屈服。
“二十日后,共击云长!”
还是定个时间为妙。
虽然按照这孙仲谋的尿性,肯定是要拖个几日的。
但...
若他能在江陵燃起战火,让云长与那刘公嗣顾此失彼,那也算是有作用了。
魏国江东两家合盟,而且孙权还是偷偷与我合盟的。
如此!
云长,你还会是我曹孟德的对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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