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大政殿。
杨凡刚想要开口询问褚英一事,是否还要继续往下查时,没想到努尔哈赤却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说出一句出乎他意料的话。
“今日不谈公事,老三,你随我出去走走吧。”
“……是,大汗。”
然而,杨凡的心却猛地一沉,眼神骤然收缩如针芒一般,从对方和善无比的态度中,他察觉到一丝不一般的意味。
为上者,一旦对你温声细语表露关切时,那么距离要你的命,那就不远了。
区别在于,他是要你主动卖命,还是被动卖命。
不过不管哪一种,都让杨凡提高了警惕。
在努尔哈赤的要求下,两人脱去了锦衣袍服,换上了普通人的衣着,悄悄的离开了大汗金帐,行走在了盛京城当中。
这是一座新城,乃是努尔哈赤听从底下人建议修建的。
熙熙攘攘的人群,看上去颇为热闹。
“当时,天序上神还在,他不知道从何处得到了一张建筑图纸,以道脉的太极八卦为核心设计,盛京城便是依照此图所建。”
“内城中庙是为太极,钟鼓楼作为两仪,四方四塔为四象,八座城门演化八卦!”
“内圆外方并不稀奇,可是,此城的内方外圆,却是天下独一,世所罕见!外城为圆,象征天,内城为方,则象征地……”
“按照天序当时所言,哪怕天意波折,这方天地不再眷顾我大清,可在内城这一片大地之上,也是清龙为首!”
“更何况,在盛京城外尚且有八大氏族部落拱卫,如一个巨大道门八卦覆盖了方圆千里之地,几乎自成一体!”
此刻的努尔哈赤不再是大政殿里那位刚愎果决的大汗,反而像是一个退伍的老卒,在絮絮叨叨的诉说着过往。
杨凡默不作声的跟在旁边,心里的警惕已经攀升到了极点。
而就在这时,努尔哈赤却幽幽一叹:“道门啊!我开始以为这城是为我而建,直到近来我才想明白,这城不该我建,这城本就有它自己的主人!”
“它因我而成,却非我所有。”
顿了顿,他转过头,看向了杨凡,说道,“可是,老三,我不甘心啊!”
“大汗此言何意?”
杨凡的心思急转,脸上却显出疑色。
努尔哈赤再度看向盛京城的街道,那熙熙攘攘的人群,车马如龙,再加之百姓们不显菜色的脸庞,这就是他的子民啊!
想到这里,他轻声说道:“老三,你想当大汗吗?”
这话看似轻飘飘的,却如同一个炸雷响彻在了杨凡的心头。
当大汗?
他可不相信努尔哈赤真的会将汗位给他,所以,这更像是一种试探。
而试探,无疑代表着危险。
“……大汗说笑了。”
杨凡直接拒绝道,“臣弟绝不敢觊觎汗位!”
努尔哈赤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兄死弟继,也是我们草原上的规矩,更何况,大清如今之基业,本就有老三你的一半。”
“大汗此言差矣!”
杨凡正色说道:“臣弟不过是在大汗的领导下,做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罢了,承蒙大汗恩典,方有今日地位,如何敢奢求更多?”
“呵呵。”
努尔哈赤缓缓摇头,却不再说什么了。
过了片刻,他才再度开口问道:“老三,你觉得皇太极如何?”
“甚肖大汗。”
杨凡拿捏不住努尔哈赤的心态,反而颇为圆滑的用出了这样一个形容,你不能说这个评价不好,也不能说不好。
但是,这四个字在不同人的心中,却会得到不同的答案。
用在此时,无疑取决于努尔哈赤怎么看待他自己。
“是啊!像我啊!”
努尔哈赤缓缓点头,脸上却看不出半点儿表情变化。
对于这种级别的强者,杨凡对“他心通”自然是不带有任何指望的,尤其是对方一身龙气护体,神通根本对其无效。
可是,杨凡联想到刚刚努尔哈赤所谓筑城一事上,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了对方的心态,似乎是对皇太极有所忌惮?
没错,正是忌惮。
而且,似乎又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分明。
“所以,努尔哈赤刚刚所言盛京城的主人,应该是皇太极?”
杨凡心里不禁生出这样一个念头。
“太极八卦为核心……皇太极……这为首之清龙,是努尔哈赤这头清龙,还是皇太极?”
他一想到这自打筑城之始便可能生出的关联,令其再次刷新了道门提前布局落子本事的认知,而心里自然生出了更强烈的忌惮!
而知晓天序上神便是陈应龙分身的杨凡,更怀疑这陈应龙没准也被道门之力无声无息的影响了,不然,如何会拿出这般雄城的设计图纸?
“道门,果然是气运一道的祖宗。”
杨凡暗暗咋舌。
虽然看似在大清出场最晚,却每每都能够从如今之大清,看到其布局和落子。
无论是这座城,还有阿巴亥,皇太极,都出自道门之手,甚至于还有许多杨凡看不到的地方,到底有多少,谁又能知?
“这渔翁不好当啊!”
局势越是明牌,往往越不好打。
他虽然暂时处于暗地,可想要在这种局势下捡漏,他有这个实力吗?总不能指望努尔哈赤真的把汗位传给他吧!
就这样,杨凡跟着努尔哈赤转了一圈,花费了一天的时间,从城东逛到城西,从城北逛到城南。
甚至于,两人还离开了盛京城,在八大氏族的驻地走了一遭。
“今天就到这里吧!老三,你且去吧!”
当再度回到盛京城时,努尔哈赤终于停下了脚步。
“是,大汗。”
而杨凡心里松了口气,识趣的选择了离开。
努尔哈赤抬起头,魁梧雄壮的身影凭空消散,再次显现时,已经出现在了大汗金帐之上。
暗夜下,月光将他的身影拖得长长的。
他俯瞰着这座庞大的盛京城。
今天他以脚丈量了整个盛京城,及其周边地带,胸中的情绪越发沉重,仿佛对自己说,也仿佛对一个不存在的人说道:“终究是,舍不得啊!”
“本汗即天命!”
“昭昭天命,自当永照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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