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娃家在遵仙镇下场口的一个大院子里,听老辈人说过去是个大地主的宅子,土改后分给了五家人共同居住。
院子的大门,当地人称龙门子,足足有十几公分厚,左右门上分别打着两个铜质的圆形门环,长期被人摩擦泛出闪闪金光。
大龙门子的四个边上,镶嵌着一圈密密麻麻的铜钉。一对石狮子分列门前左右,威风凛凛、栩栩如生。
跨过高高的门槛,一个方方正正的院坝映入眼帘,院坝东侧是一个年代久远的大石磨,西侧有一口深深地水井。
水井里的水从来没有枯竭过,不仅供全院人日常生活使用,遇天干时,也有左右乡邻前来挑水抗旱。
进院的东厢房是谢家人和张家人。
西厢一溜住着大姨一家六口,后来大表哥国和、二表哥国云结婚后增至近十口人。
南面那家姓季的,就是潜娃和妹妹小学老师季兰一家人,她也是三表哥**、表姐国萍曾经的老师。
北面正对大门的几间房就是外婆和潜娃他们的家了。父亲不是本地人,顺理成章的做了上门女婿,也算顶起了一方门户。
大院子里几家除了谢家少来往,大姨本就是一家人,张家季家也还亲近,但凡有个大情小事,自是相互照应,常有走动。
一有传统节日几家也常在一起聚会吃喝,你家添个菜,我家加个汤,其乐融融,氛围非常和谐。
真正的远亲不如近邻,哪像现在住在高楼大厦,也许一辈子都不知道对面邻居姓甚名谁。
时代进步了,人情关系也淡漠了。
潜娃对四合大院,有很深的情结。
父亲牵着妹妹进屋时,外婆已经张罗好了一桌饭菜。大姨把潜娃拿回的肉炒好装盘上桌后,外婆宣布开饭。
外婆在家里有着绝对的权威,那可是英雄的母亲,谁也不敢惹她!
桌上除了父亲带回的猪肉,最硬的菜就是外婆自制的咸鸭蛋了,一桌八个菜大都是素食,但大家吃得却特别开心。
父亲照例坐在外婆身边,一边给外婆倒酒,一边和她摆着龙门阵。
外婆喝酒不抽烟,大姨抽烟不喝酒。
母亲是烟酒不沾,而父亲是又烟又酒。但从潜娃记事起,就没有看见父亲喝醉过。
潜娃觉得外婆很偏心父亲,有点什么好吃好喝的都会要求母亲给父亲留着,等父亲周末回来一起吃。
甚至还会给父亲留独食(只给父亲吃的),不光大姨会开玩笑说自己是不是捡的,连母亲有时也会吃父亲的醋。
问外婆:周仕义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婿?
每每这个时候,外婆就会说:“你们谁给我洗过脚?谁又给我炖过肉?”
外婆特别喜欢吃父亲给他做的窝笋炖肉。“我就是稀罕潜娃他爸,怎么啦?”
多年后当潜娃的儿子孝康,看见潜娃给他病中的外公洗澡时,还会感慨地说:原来孝顺是可以遗传的。
实实的优良家风,世代传承!
吃完饭,潜娃帮着母亲洗完碗筷,便回到里屋,点着煤油灯,拿出作业本开始写作业了。
不管环境怎样,潜娃学习从未落下。
忽然听到外屋传来说话声,他赶紧出去看,原来是父亲和外婆在说话。
“妈,我想把咱家酒坊重新办起来。”父亲说道。
“办酒坊?”外婆显然有些惊讶,“这能行吗?现在国家不允许私人做生意啊?”
“这个您别管,我有办法。咱们家的酒很有特色,绵软醇厚、香气回甘。您酿酒的技术这么好,如果失传就太可惜了。
咱们可以悄悄酿造,产量也不搞大了。我先偷偷卖给我的工友们,他们听我说过咱家的酒,很认可的。”
父亲信心满满,似乎是早有准备。
潜娃听了,心中一动,如果酒坊真能办起来,家里的生活肯定会越来越好,至少肉可以多吃几顿了。
他看着父亲和外婆,暗暗下定决心,要努力学习,将来也要像父亲一样,为家里撑起一片天。
小小年纪的潜娃,太早熟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酒坊重新开张的计划也在悄悄酝酿和进行着。
父亲在周末回家后与外婆商议得越来越频繁,母亲和大姨也时不时地参与进来,提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
潜娃虽然年纪小,但也深知家里的不易。他每天除了完成学校的作业外,还会主动帮助家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知道,家里要重新办起酒坊并不容易,需要付出很多心血和代价的。
何况是在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弄不好就会进班房,需要冒很大风险的。
在父亲和外婆的商议下,他们决定将酒坊开在院子里的一角,这样可以方便存放原材料和成品。
他们先试着酿了几坛,找来周围好酒的邻居品尝,外婆的酿酒技术还是那么牛,她把技术毫无保留的传给了父亲。
父亲也争气,现在酿的酒,口感几乎与外婆相差无几了。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酒坊终于重新开张了。父亲和外婆一起忙碌着,潜娃和妹妹也会在一旁帮忙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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