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陈暖死了?不可能!”
审讯室里,受害人的丈夫金泉使劲摇头,晃的审讯椅都哗啦哗啦的响。
孟成标沉声道:“尸体已经找到了,与她家里人的DNA做了比对,与你家里取到的陈暖的DNA也做了比对,都比中了。”
“我不懂你说的这个,我上个月还跟她联系的。不可能就死了。”金泉看着有点老相,不看证件的话,会觉得他有三十大几岁的样子,手上也都是茧子,紧紧握拳,强忍悲痛的样子。
孟成标不为所动,问:“你最后一次什么时间跟她联系的。”
金泉:“唔……就上个月的25号。”
孟成标低头确认了一下受害人的死亡时间,江远鉴定为上个月的17日,以江远对死亡时间判断的误差来说,金泉所言的联系时间,受害人应该是已经死了。
这么看来,要么是金泉在撒谎,要么就是凶手用受害人的手机聊天。
孟成标很镇定,不管是凶手伪装受害人,还是凶手伪装有凶手伪装受害人的情况,他都经历过很多遍了。
孟成标只冷静的问:“你说上个月25号跟陈暖联系,通过什么联系的?”
金泉回答:“微信。”
孟成标:“说了什么?”
“吵了几句,她说要跟朋友去国外打工,我说不要去,她也不听我的,之前就让她不要出来打工了,她也不听,我说我赚的钱够花了,她又说欠的钱太多了,我说那不是彩礼的钱,她说不能这么算……”金泉说起这个话题来,就没完没了的啰嗦起来,几乎将自己的处境都给忘记了。
孟成标自然不会打断他,就让他尽情发泄,同时在面前的本子上做了几笔的记录。
一直等金泉说完了,孟成标再问:“说说25号之前这些天,你都在做什么?是否与陈暖见过面?”
“我就在工地打工,偶尔给老婆发个信息啥的……我们没见面,我喊她来我这边打工,她也不愿意……”金泉的倾诉欲肉眼可见的变强了。
以孟成标的观点来看,这种状态下的金泉,确实不太像是凶手。只能说,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是主流社会认可的好丈夫,但是凶手的概率也不高。
与此同时,旁边打辅助的民警,也将金泉的手机点亮,看一眼贴在手机背后的几个密码,唰唰唰输入,接着就打开微信,开始检查金泉跟陈暖的聊天记录。
审讯能审出来东西,跟核查证据的关系很大。俗话说,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而一系列的谎言是很难瞒得住的。
金泉的手机里,不仅会有他的聊天记录,还会有地图地址的记录,购物的记录,手机基站的记录等等,如果查的足够细,几乎能够将一个人的一天生活,完全摊平在手机上。
有这样的证据核查,正常人在审讯中能编出来的谎话有限,再加上强力机关的震慑作用,到最后基本都得吐口。
同样的经验其实也适合男女朋友之间掰扯,找一款会议记录的软件,配合手机等声音采集设备,完全可以回溯每句话,继而判定真伪,组织辩论,虽然可能因此而关系破裂,但却能确定胜负了。
监控室。
柳景辉的表情比金泉还要严肃和丰富。
就他个人的经验来说,金泉是凶手的概率,也确实不高。
不一会儿,各方的反馈也证明了柳景辉的猜想。
“上个月17号前后,金泉都在工地干活。他是负责打灰的,一队六个人,不太可能少人的。少了人,活干不完。”
“他们这个工地的人都是同乡,互相之间比较熟悉,打灰的晚上干活,白天休息,下午的时间都在打牌,出去的时间都很少,回乡基本不太可能。”
“陈暖用的是一个表姑的身份证,电话也是通过这个身份证办下来的。她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所以长期以来都是黑户……”
“目前来看,陈暖应该是到了昌勒市打工和生活了一段时间,期间更换了新的手机卡,”
信息一条条的汇总过来,渐渐地就形成了证据链。
用鸭子理论来说,当一个人买票去了某地,订酒店在某地,手机信号出现在了某地,外卖和打车于某地,甚至有监控视频确认了她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出现在某市,那她大概率就是去了某地。
同样的,如果一个人有各种信息证明他没有去某地,那他大概率就没有去某地。
如果要以玄奇的角度去思考这个问题,金泉有没有可能去而后返且偷偷杀人,陈暖有没有可能派人带着全套证明身份的材料前往昌勒市,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但是,如果要提出这样的理论,反而需要更强的证据来证明才行。
哪怕是柳景辉,他见过办过许多玄奇的案子,更是构想过更加玄奇的故事,但就目前的证据来说,他也不得不得出结论:“金泉应该不是凶手了。”
“金泉的父母也没有杀人的时间。”江远顺着人际关系的思路来分析。
柳景辉点点头:“已经让他们确认金泉的几名近亲,利害关系人的情况了,但目前来看,男方杀人的概率不大。死者陈暖虽然与夫家有矛盾,也没有按照金泉的想法呆在家里,但毕竟也没有提出离婚,目前来说,夫家应该也没有足够的杀人动机。”
寻找尸源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够根据死者的人际关系来寻找凶手。而就陈暖的情况来说,最有可能的杀人凶手就是金泉一家人。
这个嫌疑对象没有了,案情瞬间又回到了扑朔迷离的状态。
“陈家人呢?”江远翻看着资料。
柳景辉缓缓摇头:“陈家也一样的情况,没有杀人动机。就现在的案情来看,会导致陈暖死亡的最可能的因素,要么是经济因素,要么是情感因素。如果陈暖选择离婚再嫁的话,就目前的环境,陈家可以轻易的再获得二三十万元以上的彩礼钱,即使此前的彩礼要退一部分,最多也只用退一半。如此一来,金家在经济上是受损的,情感上估计也会受伤,但是,这些都建立在陈暖提出离婚的前提下。”
柳景辉用手轻轻拍着面前的资料,接着道:“陈暖一个弱女子,要离婚的话,肯定要取得娘家的支持吧。从我们各方面了解的情况来看,陈暖也并不是很坚强的性格,在金家所在的跃峰村居住的这段时间,性格还是比较温婉的……而从陈家反馈的信息来看,陈暖既没有说到要离婚,表达的不满,也主要是基于经济情况的……”
“村子里的居住情况肯定是不太好的。”江远对此也是心知肚明的,江村没有拆迁以前算是大村了,居住条件总体而言,也是不如现在的江村小区的。
柳景辉点点头,道:“不过,陈暖自己家的条件更糟糕,她姐姐嫁人收的彩礼,全部用于哥哥结婚还不够,且欠下了钱,是用陈暖嫁人的钱来归还的。所以,陈暖在家生活的时候,生活条件还不及金家,到跃峰村还算适应。”
王传星在旁道:“从我们收集整理的资料来看,跃峰村因为很多人都外出打工,所以大家对于居住在乡下,还是不太喜欢的,应该也影响到了陈暖。跃峰村的小夫妻多是一起外出打工的,但金泉所在的工地,工资高,条件简陋,不适合小夫妻一起工作,才将陈暖留在老家,两人在这方面的冲突比较多。”
“小姑娘更愿意去城市生活。至少,不愿意跟婆婆一起生活。”柳景辉一句话总结后,道:“有矛盾,但不致死。”
“这样的话,人际关系这条路,就走不通了?”王传星长长的叹了口气:“如果是随机杀人可就麻烦了。”
溺亡案寻找尸源,其理论跟抛尸是类似的,都建立在嫌疑人没必要做多余的大量工作的前提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溺亡案,其实就是抛尸在水中的案子,但因为尸体随着水流而走,进一步增加了寻找尸源的难度。
而这样的案子,要是随机杀人的话,侦破的难度就太高了。
当然,任何没有目的性的随机杀人都很难侦破,这也是遇到连环杀手就一定要严阵以待的原因之一。
江远这时候微微摇头,道:“确实不能排除随机杀人,但是,我觉得暂时先不要向随机杀人的方向去考虑。陈暖的打工地的情况怎么样,新建立的人际关系如何?”
陈暖案的主要物证就是一具尸体和随身的衣物,这些都是江远仔细检查过了的,就目前所知的内容来说,江远不觉得能够通过物证,找到杀人凶手。
换言之,如果要认定是随机杀人的话,这个案子就基本搁浅了。后续要想再侦破,要么是凶手有再犯罪,或者此前有犯罪,能够合并案,要么就是后续有别的证据,或者别的证人冒出来,否则,想侦破此案的难度将是极高的,弄不好得有LV6往上。
面对这种情况,江远的思路,自然是先穷尽其他的可能。
如果其他的可能性不存在可能了,再说LV6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