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夜里。
许鹃也睡不着,她将家里的灯全都打开来,趴在地上,不停的擦洗着卧室的地面,试图将地板砖缝隙中的血迹都洗出来。
哗……
淘洗用的水桶里,已经满是朱红色的泛着白色泡沫的水。
许鹃毫不在意的将抹布丢进去涮涮,挤干净了,再到旁边一个桃红色的水桶中涮涮,再挤干净,取出来,倒上清洁剂,开始在地面上继续擦洗。
她一直干一直干,不知道干到几点钟,累的不行,就自然而然的睡着了。
她也不去床上睡,床上的床垫里也浸的全是血,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嗡……
嗡嗡……
手机响了两声,立即将许鹃惊醒过来。
许鹃一瞬间就出了许多汗,再蜷缩在角落里许久,才缓过来似的喘了口气,再拿起手机,看看电话号码,犹豫几秒,打了回去:“喂……”
“许鹃,你今天还不来上班啊,老大要生气了。”打电话过来的是公司里的假闺蜜,关系不是特别好,但因为需要有人中午一起吃饭,互通消息而默契联系的女同事。
许鹃恍惚的看了下手机上的日期,再道:“我有点不舒服,还不想去。”
“要不要看医生啊?要不然,我中午过去看看你?”假闺蜜连忙关心。
“不用了。”许鹃懒洋洋的道:“我自己的毛病,没啥事,休息两天就行了。”
“好吧,你好好恢复,记得给老大打电话请假啊。他那个人,一天到晚喊尊重尊重的,搞的好像尊重了他,啥事情都能做好了似的……”
许鹃“嗯嗯”了两句,将手机放下,重新蜷缩在角落,鼻子里嗅着浓浓的血腥味,眼前看着比结婚时还红的卧室,心里又怕又烦。
她怕被抓起来枪毙,但她也烦做家务。她没想过,杀个人竟然会留这么多的血,更没想到,剁开一个人,竟然会把房间弄的这么脏,以至于擦了两三天的时间了,还不能把房间擦干净。
许鹃这时候倒有点怀念自己的窝囊废丈夫。这个房间要是交给他来打扫的话,估计一个周末就弄的清清爽爽了。
“还好先把他给杀了。”许鹃浑身一个激灵,心想,他要是知道这个,说不定就先砍死自己了。
还是活着舒服。
许鹃想到这里,浑身涌起了力气,再次努力的清洗起来。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许鹃只当是外卖,要开门的时候才想起在猫眼上看了一眼,只一眼,就让她浑身出汗。
“警察!”门口的警察也不是吃素的,只看猫眼里射出来的光一暗又一亮,就知道屋里有人,当场掏出警官证亮了下:“麻烦开门,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问。”
许鹃怕的腿都在抖。她不知道女犯人进了监狱会是什么样子的,更不知道自己是否会被判死刑,她担心开门就有血腥味扑出去,又担心即使不开门,也有血腥味让门口的警察闻到。
最重要的是,警察为什么找上门来,他们是知道了什么吗?
许鹃搬进这套房子也三四年的时间了,从来没有见过警察上门,偏偏自己老公死了,警察就上门了,还能是为什么?
许鹃贴着门的另一边,使劲摇头,没有开门。
“你好。我们是警察。我知道里面有人,看到你刚刚看猫眼了,麻烦开门,问几个问题,我们就走了。”外面的警察再次大声道。
许鹃再次摇头,智力渐渐恢复,再道:“你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就是了,我不开门的。”
“我们是警察!”
“警察就可以逼我开门吗?”
门外的警察一滞。要说有没有权力强制要求对方开门,如果确定对方是罪犯,且是重案犯的话,那是一定有权力的。但日常的警务活动中,不是刑事案件的嫌疑人,他一定不开门,警察也是不愿意撬门或开锁的。
所以能看到,很多派出所的警察上门,经常会有敲门不开的情况,法庭的执行法官带着法警上门,竟然有敲几个小时的门的情况。
许鹃无论如何都是不愿意开门的。家里的味道已经很大了,她开着换气新风和空调,都还能闻到味道,这道防盗门,就是她最后的指望了。
许鹃体会着警察的态度,道:“你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吧。我不会开门的,我害怕。”
“我们是警察,你怕什么。”
“你们万一是假警察呢。”
“这是我们的警官证。”
“我又不懂警官证,你们造假我怎么分辨得出来。”许鹃说着说着就顺畅了,语气反而硬了起来。
门外的警察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遂道:“那你给110打电话,对方会证实我们的身份的。”
“我不打,现在都有电信劫持的,还有那种人工AI的。”
“哪里有你说的这么玄。”
“你问不问?不问我就回去睡觉了。”许鹃反客为主。
警察迟疑了一下,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许鹃犹豫了一下,道:“家里现在就我一个人。”
“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告诉你。”许鹃已经放开了。
门外的民警皱皱眉,一边想一边在本子上做着记录。
许鹃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只想度过眼前。
双方一问一答,持续了差不多五六分钟,警察拿出一张素描图,问:“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许鹃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老公。
她的心像是被抓住了似的,使劲的喘了两下,才恶狠狠的道:“不认识。”
“见过吗?”
“没见过!”
警察再说的话,许鹃干脆不想打了。
门外再喊几句,也停了下来,走访排查遇到的奇葩是多种多样的,许鹃这种不算是个例,也没有离奇到要破门而入的程度。
之所以会走访到这个小区,是因为青石局已确定,尸体的落水地点,就在距此200多米远的河边,而走访的范围,是落水点附近1000米的所有小区住户。
这个数量是非常庞大的,对走访民警的要求也是非常高的。而且,比起不切实际的要求找到凶手这种事,走访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确定死者的身份。
所以,这种程度的走访排查,既不能太放松,又不能太细致,属于是铁脚板们的经验范畴。
考虑到每个小区内都可能有精神病——医学上的,神经病——生活上的,还有偏执的老人,社恐的青年,更年期的夫妇,真实的罪犯,传统的反社会分子,长期较真族和突然较真者,长期愤世嫉俗者和成年人的崩溃只在一瞬间,铁脚板们要分辨出一个特异分子,也并不容易。
许鹃怀揣着极大的心理压力,目送警察离开了自己的门前,并开始询问对面开门看热闹的邻居。
许鹃颇有些紧张的看着警察拿出了那张素描图。令她欣喜的是,对门的邻居茫然后,也是摇头了。
那一瞬间,许鹃大松了一口气,还好老公起早贪黑的上班,周六周日也没有时间休息,要不然可就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