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不过明白归明白了,但宁卫民却还是有所顾忌,他并不认为自己有参与公司高层分猪肉的资格,他的职务和级别毕竟还差着距离呢。
名义上他虽然是什么海外部负责人,可谁都清楚他就是个光杆司令。
而且他一直没替公司干什么实事儿,是为了私利去日本的,明眼人都知道。
关键是马家花园已经改成了芸园,如今也成合资酒店了,他也真的不需要这套酒店长期包房。
白白占用这么好的资源,又没有实际用处,如何能让人心服?
他担心会让别人说闲话的,会给公司内部制造出不必要的矛盾,那又何必呢?
「大姐,这种事儿您都想着我,我真的感谢。可毕竟我不能和你们比,就我这职务和级别,让公司的其他人知道,那还了得?我倒是不怕别人骂我,我怕给您添麻烦。所以……不如……这房就算我暂时借用几天。等我把婚结了,您还是用于营业用吧。毕竟一年下来,至少也能给酒店挣个上百万呢。咱们酒店才刚开张,想打开局面不易,我这……」
没想到的是,这次照样没容他把话说完,宋华桂又被他逗得哈哈笑了。
而且这次不仅是宋华桂,就连邹国栋也乐起来了。
宁卫民完全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他这话绝非装腔作势多厚道啊。有那么可笑吗?
「宋总,有些事儿他还不清楚呢还是您跟他好好说说吧。这小子向来心眼多,您要不告诉他,免了他的后顾之忧。怕他还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把您的好意当成驴肝肺呢。」
邹国栋还不忘趁机多挤兑两句,好在谜底很快由宋华桂揭开。
「卫民啊,酒店的经营你就放心吧。实话告诉你,别看咱们还没开业,可有些房间却已经提前包出去了。像法航已经和我们签署了合作协议,他们员工今后都会入驻我们酒店。法国雷诺汽车也要考察华夏市场,打算在我们酒店包两个套间做临时办事机构。还有德国的巴斯夫化工和威娜,都要为他们在华代表包一个豪华套间作为住所。路透社也希望我们能常年提供几间优惠房间给他们的特派记者。」
「总之,我们毕竟是法国企业。那些来自欧洲,想要在华开展业务的企业和机构,只要咨询法国的使领馆,想找在京城的落脚处,他们就会推荐到我们这里来。难道你还怕我们不赚钱吗?我们家大业大,少赚个一百万没什么的。难道公司壮大了?我们始终要节衣缩食不成?那把公司做大多强又有什么意思。该享受的时候就要享受嘛。」
「至于公司内部的问题,你就跟不用担心了,我是不会忘记,也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功之人的。等到咱们酒店的第二栋楼建好,我除了要把咱们华夏公司总部搬到这里来,在楼下底商开一家最大的皮尔卡顿专营店,那栋楼的顶上两层也会留给咱们公司的中层经理人的。只不过他们的房间会小一些,基本都是一百平米左右,三室一厅的格局。另外,对酒店的服务也只享有五折优惠……」
宋华桂的这些话让宁卫民很是惊讶。
他倒是没想到,公司的酒店不过是占了个法资的名义,在客源上居然这么占便宜。
尽管还没开业,但打算来到大陆开展业务的那些欧洲客人就能闻讯而来啊。
而且旁边就是国贸大厦,按说条件要好的多,可人家还是选择他们。
这就说明,哪儿的人他都喜欢抱团儿啊。
也是,谁到了陌生的地方,第一选择,肯定会是自己熟悉的品牌,自己国家的品牌。
不图别的,只图个安心嘛。
难怪过去的京城传过这样的话,什么长富宫住的都是日本人,港澳中心住港台明星,香格里拉面向东南
亚,美国人住希尔顿,凯宾斯基做欧洲人生意……
看样子,这真是在论的。
所以只要酒店开业后服务和设施不太差,别自己砸自己的锅,那想必客源倒真是不愁了。
另外,宋华桂会连中层人员的生活也考虑到,也是宁卫民不敢相信的。
反正他是绝对干不出这么败家的事儿来的。
把酒店这么多楼层都白白给公司的员工住,这也太浪费了!
经济上的损失都够买多少四合院的了。
然而,这倒是符合宋华桂的个性和实际需要。
毕竟她的居住要求很高,也只有自家的酒店才能满足她的需求。
而且她向来不亏待人,出手大方是刻在骨子里的,从来就没有过小气的行为。
公司里任何一个人,都没法说宋华桂薄待下属。
反正不管怎么说吧,这么干,还真有点鸡犬升天,普天同庆的意思了。
大家肯定不会有什么意见了,而且从公司内部的角度来说,甚至还会激励大家的工作热情,增加大家对公司的忠诚度,形成向心力。
就连没份儿的基层员工都得这么去想——瞧瞧,谁说外企只是挣钱多的,这不,还管分房呢!而且分的房还不是一般地方,那是京城的高级酒店。等我混好了,以后也有这待遇。
得了,爱谁谁吧既然酒店也是挣钱,那自己还管这么多干嘛。
而且这个决定宋华桂肯定会跟总公司汇报的,大师都不反对,自己这是跟谁啊?
就这样,宁卫民想通了其中的关隘,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宋华桂说出了更加让人震惊的一件事。
「啊,对了,卫民啊,这套房子是我送你们的新婚礼物。你不喜欢不要紧,可法国那边,皮尔卡顿先生也专门给你准备了一份新婚贺礼,你可不要拒绝哦。」
说着,宋华桂走到书房里去,很快就从里面拿出了一份文件夹,摆在了宁卫民的面前。
这下不但宁卫民更增疑惑,松本庆子也好奇起来。
她借着给大家倒茶的举动,顺势坐在宁卫民的身边。
结果两个人肩并肩的把头凑在了一起,打开第一份文件一看,他们就都看得呆住了。
老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宁卫民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
不为别的,就因为那是一份法律文书,而且已经签好了大师的名字。
大师他……他居然……居然要委托宋华桂作为代理人,把自己个人名下百分之十五的华夏公司的股份,无偿赠予宁卫民!
实际上,宁卫民读了没几句,心跳就开始加速了。
因为这也就意味着,只要他也签了这份文件,再经过法律公证,他就真的成了公司的老板。
不是过去他只拥有那百分之一的股份,只具有象征的意义了。
未来他的股份将仅次于宋华桂的百分之二十,是实实在在的公司第三人。
甚至就连这个酒店都有一部分属于他了!
以现在皮尔卡顿华夏公司营业额来看,光京城、沪海、花城、深圳四地总计四十几家专营店的零售额就过五千万了。
如今加上京城工厂代工出口的大宗外贸业务稳稳过亿。
这还不算上酒店未来的盈利。
哪怕公司的规模就停留在原地了,也等于今后每年,皮尔卡顿白白送几千万给宁卫民花。
关键是皮尔卡顿华夏公司还拥有易拉得公司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说白了,宁卫民的签了这个字,不但华夏公司的股权份额快要和拥有两成股权的宋华桂持平了,也相当于他手里的易拉得公司
的股份也同步增加了。
易拉得公司的利润还有人比他更清楚嘛。
在法国,大师可刚向路易威登卖出九千万法郎的授权利润。
还顺带着和伊夫圣罗兰达成了合作协议,按件收取。
这是何等份量的礼物!
「卡顿先生说,在巴黎的时候就想让你签字的,但因为一些突***况给搁置了。同时也担心你会当面拒绝,所以在你离开法国之前,他就把相关文件准备好给我寄过来了。这是对你入职以来,为公司出谋划策的奖励。他希望我能代他说服你接受这份礼物。并且要我告诉你,你的商业眼光和头脑非常优秀,为公司创造的价值已经远超他最初的期望,而且他会继续看好你,并且会不遗余力给你提供一个让你自由发挥创造力的平台,希望你对这份礼物不要有任何顾虑……」
宋华桂又对看着文件发呆的宁卫民,如实地转述了皮尔卡顿的话。
受宠若惊的宁卫民当然不清楚,这件事和他出钱出力帮助LV争夺股权一事有没有关系,又或者跟他投资伊夫圣罗兰有关。
他也并不知道大师做出此举,是不是在向他暗示着什么?
是不是一种预防他有朝一日离开公司的举措?
但不得不说,从这些话里,已经充分体现出大师本人对宁卫民所寄予的厚望,对他的器重。
打工打到这个份儿上,居然真的要变成实际老板了,没有什么比这更能激励人心的了。
尤其是看到松本庆子满脸崇拜的神情,和邹国栋尽力克制嫉妒吃醋的表情,那更是一种难以言表的人生成就。
说真的,宁卫民再没法故作姿态的拒绝,来什么敬谢不敏了。
因为大师确实做到位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无论他怎么做,只要多说一个「不」字儿,那就透着矫情,就对不起大师的心意。
于是没说的,宁卫民在心惊肉跳里吞了口吐沫,冲着宋华桂点点头,勉强笑了笑,就郑重其事地落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而与此同时,他也非常清楚,自己今天签字画押之后,无论以后混成什么样,也再难和皮尔卡顿公司完全切割开。,
无论他是不是还在这家公司任职,对于这家公司的关心,都将是他心里永远的牵绊。
无论他走到到哪里去,为这家公司发展出谋划策,也会是他永远身负的责任和义务。
他的这个人,将永远带着皮尔卡顿的标签,和这家公司牢牢绑在一起。
如此,才算对得起皮尔卡顿的股份赠予。
「你怎么这副表情啊?看你的样子,好像苦大仇深似的。怎么,还不乐意啊?」
眼瞅着宁卫民头上落下这么一大块馅饼,表情却不见轻松,旁观了全过程的邹国栋是真的忍不了,挑理了。
他当然不知道宁卫民心里琢磨什么,只当他是表里不一,惺惺作态。
「我说,以后你可就真是我的老板了,我忙来忙去可全是给你挣钱,你要这个态度,我们这些人还活不活了?我们是不是该痛哭流涕啊!」
不过,他这样的话也证明确实不见外,早就喜欢了和邹国栋争论的宁卫民并不介意。
熟悉邹国栋性情的他,反而赶紧找补。
「没有没有,我是自觉责任重大,压力徒增,不知日后该怎么回报公司。更不知道怎么对得起大姐的这番心意。其实刚才我就在想,现在我们酒店的客源丰富,肯定能迎来个开门红。但长远来看,京城的酒店会越盖越多的,我们怎么能长期保证酒店的优势是个问题。这需要一个切实的目标,长期的努力,尽量发挥出我们酒店的优势来才行。」
邹国栋这
才收敛了怒容。
「哎,这态度就对了。这么说还像回事儿,有点在其位,谋其政的意思了,也不枉大师和宋总这么信任你,关照你了。」
至于宋华桂因为她在公司所处的位置不同,一下就被搔到痒处,当然更关心的是宁卫民有没有什么更实际,更具体的想法。
「卫民,你说的没错。我最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想来想去,始终不得章法。我们的酒店毕竟还是规模受限,想长期在京城占据优势,和那么多五星级酒店竞争,确实不容易啊。我最担心的就是越干越差,人气口碑下滑,那我们迟早被客户抛弃。要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的想法也不成熟,也就是个思路,您只要别笑话我,那我说出来供您参考。」
宁卫民这个人,在正事上可从来不说无谓的话,他刚才主动提及就是有了切实的办法了,现在这么说就是客气客气。
所以无论宋华桂还是邹国栋,因为都足够了解他,立刻精神为之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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