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果然,不是集团和教团这边的。
邓纯打量眼前的女性。
白心妍个子很高,踩着亮眼的细高跟,几乎与他平齐;应该是染成棕色的长发随意束了个马尾,还有敞开的白大褂,除了处处彰显潇洒随性的风格外,实在缺乏应有的职业感。
但不能否认,这女人很漂亮。
克莱实验室,名头也着实响亮,而且与里世界关系比较密切。就算邓纯在业务上不搭界,也听说过这个在“人体神经修复和强化”领域,最顶尖的研究机构。
还有,白心妍这个人,他好像也从哪儿听说过。
邓纯一时犹疑,门口的白心妍已经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向上抬:“好了,就是一点儿指尖血,看看你们状态怎样。洲际旅行很辛苦的……这也是你们老爹的关怀。”
真当他没做过洲际航班啊!
邓纯脸色有些发黑,但最终也没有反抗。只因为白心妍搬出了他那个老父亲,那个一直都主宰他命运的大家长。
以邓允唯一贯的作风,还真不好说,眼前这个漂亮女人,和他有没有关系。
邓纯还真不好给白心妍甩脸色。
他心有顾忌,白心妍却开始给他立规矩:
“谢谢配合,邓二十七。”
“……邓纯,谢谢。”
“飞艇上相关人员较多,为了避免混淆,请见谅。”
“相关……很多?”邓纯一怔。
白心妍白瓷般的面颊上,笑意微微:“作为邓允唯先生的随行人员,你们虽然不是我的
病人,但也希望你们能够遵守实验室的有关规定,并及时参考我的专业意见。
“我不会轻易回答你的问题,因为那不在我薪水规定的范围内。如果有什么疑惑,请向邓允唯先生或者其他随员寻求解答……或者挑我心情好的时候,尝试一下。”
说罢,白心妍便转身离开。
说实话,邓纯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貌似公事公办,其实眼高于顶,视他人如无物的女人。
可当下,他心中疑惑实在太重,已经到了不快速得到答案就可能把人活活憋死的地步,为此他强按住心中不满,抢出门外,脸上堆笑,与白心妍并行,试图套近乎:
“白教授,这次的行程麻烦你了。”
“助理教授。”
“呃,总之,这次我来得实在仓促,无暇细问,到现在还有点儿懵,能不能说一声,这次到洛城主要是……”
“连去洛城干什么,都不知道吗?那还真是挺懵的。”白心妍保持微笑,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
事实上,她确实没怎么为难邓纯,说得很是坦荡:“这倒也不是什么秘密,可能邓允唯先生年龄大了,一时忘了给你安排。
“这次,邓允唯先生是接到埃尔斯先生的邀请,到洛城进行商业考察,并接受我们实验室的医疗服务。”
“医疗服务?”邓纯立刻就想起了那辆救护车,当然更多的还是从沙胜那里听来的流言。
谁能想到,竟是一语成谶。
邓纯一时有
些恍惚,脚下慢了,白心妍便踩着高跟鞋,在清脆的击地声中,径直离开。
眼见要消失在走廊尽头,邓纯猛然间又捕捉到了另一个关键词,他提高嗓门:“埃尔斯先生?哪个埃尔斯先生?”
白心妍没有回头,只是送回了轻轻的笑声:“大概就是比你父亲还要老的那个吧。”
“老……老埃尔斯?”
邓纯一下子站定。
但凡从商的人,如果没有听说过“老埃尔斯”,亦即“杰弗·埃尔斯”的大名,那么他基本就要回炉重造了。
邓纯还是有最基本的常识的,当然知道鼎鼎大名的“三战鬣狗”,资本界的颠覆与反颠覆之王。
当然,现在老埃尔斯在世人眼中最具流量的谈资,应该就是他的“老”,一个一百三十岁年纪的超级人瑞。
相较于老埃尔斯,土埋脖子的邓允唯先生,确实是小字辈……而如今,这位商界的大前辈,主动向邓允唯发来了邀约?
为什么?
不是邓纯替老父亲自卑,而是在商界、政界、军界、里世界……近乎世界所有的领域中,邓允唯与老埃尔斯差了都不只一个身位。
那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人。
也许整个湖城,唯有高文福高大执政官,才能凭借超凡种之尊,与那位谈笑风生,不落下风。
老埃尔斯的邀约,怎么想也是给高文福比较合适,怎么会落到自家老父亲身上?
邓纯本能就觉得,这份邀约,很不简单。
心绪百转,不得其
解。而此时白心妍转过拐角,欲问而不可得,偌大的区域又只剩下他一人。
邓纯再确认了一下时间,经过这一番耽搁,距离老父亲的召唤,只剩不到十分钟了。
他心事重重往回走,没几步,脚下微微晃动。他视线投向了墙壁上的高度计,其数值正稳步向上攀升。
飞艇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启动了。
这就走了?
这么大的地方就住我一个人?
围绕着回廊及外部的小型园林区域,周围可以目见的房间还有很多,却没有人入住的样子。
邓纯知道飞艇上的空间非常充裕,这种洲际飞行的武装飞艇,往往一艘可以携带几千人,专为个人安全性和舒适性改造的话,空间余量实在是太大了,说它是一个“飞行的空中庄园”一点都没错。
但再怎么宽敞的地方,也不能这么随便利用吧?
如果是今天中午之前,邓纯可能还会以为,他就是本次洛城之行最重要的那个随员,能够登上飞艇,就是明证。
现在他不至于那么蠢了。
他分明还记得,此前白心妍多次说起“你们”这个词汇,还叫他“邓二十七”,说要“避免混淆”。
由此,他便有一个猜测。
剩下的就是验证了。
邓纯也没想到,验证的机会这么快就到来。随着预约的会面时间临近,工作人员又一次找上门,引领他去与自家的老父亲见面。
路上花费的时间,又一次验证了飞艇巨大的生活区面积。头
一次到上面来,邓纯就像是穿行在迷宫之中,几乎要彻底丧失方向感,或许这正是设计师以及飞艇的所有者所希望达到的效果。
工作人员的时间把控非常精妙,晚上八点差一分钟,他们就抵达了邓允唯先生所居住的房间门外。
邓纯还有稍稍观察环境,打理仪容的机会。
多少出乎邓纯的意料,这里看上去与他居住的区域差别并不大,也是类似于民宿式的布局,与一处封闭的园林湖池相对。
以至于有那么一秒钟,邓纯甚至以为是工作人员又带着他绕了回来。还好具体到房间,是对开门的,没有把这种重复嵌套的错觉进行到底。
当然,相较于他那处空旷区域,这里的人员就要密集多了。
一部分是家族豢养的保镖;一部分是训练有素的工作人员;另外那些就是房间里进进出出的白大褂了。
坦白说,看到这个场景,邓纯心中有点慌。
房门又一次打开,出来的却不是以上三种人的任何一种,而是勉强能说得上的熟人。
看到来人,邓纯心里头就笑:
果然是“你们”啊!
“呦,二十七。”
“二十三哥。”
多少有些搞笑的称呼,就发生在两个血缘意义上的亲兄弟之间。
邓纩,一众亲兄弟中排名第二十三,只比邓纯大半岁,中间还隔了三个人,显示出那段时间,他们的老父亲是多么努力,播种的原野又是多么宽广。
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中,
兄弟之情基本上是不用考虑了。大家的感情都是淡淡的,也会有利益冲突,但更多还是发生在那些四十代、五十代的大龄兄长之间。
也实在是邓允唯老先生乾纲独断,分配给各个儿子的资源,特别是给年轻儿子的那些,都让人生不出竞争的心气儿。
大家各自努力就好了,饿不死但基本也出不了头。
在这种环境下,怀揣着野心确实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
但邓纯习惯了,相对于这种痛苦,和没什么共同语言的哥哥寒暄两句,实在不算什么。
问题是,他们老父亲的时间管理实在严格,两人也只是说了句“你也来了”、“去看看吧”、“回头联系”这样没营养的话,邓纯就要进去面圣了。
进门之前,他只来得及再苦笑一下,掐灭掉心里头最后一点儿“今天是我出头之日”的侥幸心理。
邓纯深吸口气,走入门内。
下一刻,他见到的与其说是客房,不如说是一间抢救室。
大量治疗监控仪器、维生舱等,一圈圈的铺设开来。在里面活动的基本上全部都是医务工作者。
他们有的守着仪器,如泥塑木塑;有的来去匆匆,搬来运去,没个消停。时不时响起的“滴滴滴”的警报声,更是让人心血下沉,宛如地狱中小鬼的笑语,缭绕在耳边,久久不散。
走进来的邓纯,并没有被要求穿上隔离服之类的,因为他根本就进不到最核心的无菌区。
他隔
着一层透明的屏障,怔怔看里面那些个多少都有点变形的人影,在里面分辨属于他老父亲的轮廓。
邓纯大概已经有大半年没见过这位了,上次大约还是过年,跟着轰轰的人流在老宅里绕了圈,遥遥看那么一眼
当时他给出一个“土埋脖子”的精准形容。
而如今……这位是要彻底腐朽了吗?
饶是邓纯近些年已经磨练得精明能干面对这种场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妥当。
幸好,他这位老父亲也没准备让他表演什么。
微微的电流声中,就在邓纯立身处不远的外放通话器响起,传出来了一个微弱但勉强还算稳定的声音:
“二十七是吧,中午你答的不错。
“你应该还有一肚子话想说,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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