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错以后 111.分岐

( ) 冯小梅边跟着走，边左顾右盼，“来这种地方干什么？回家让小陈做点东西给你补补，这些日子你死哪里去了，打你电话都不接，打算任性到什么时候？我同你爸说了，等你回来的时候继续去原来的部门……。”

大约是自己想通了，所以再面对冯小梅这些重复的话时，心中没有半分的恼怒和纠结，只当这是一个可怜的妻子，可怜的母亲。

他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椅子的对面是一个小湖泊，鹏城的冬天不算冷，小湖泊的四周还是绿植荫荫的样子。

他拍着自己边上余的一大块椅面对冯小梅说道，“坐。”

冯小梅心里头并不愿意，她不傻，知道顾楠辰并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她的强硬其实更多的只是停在表面上，经过这几个月音讯全无的断联，加上这一次顾楠辰被砸伤以后的冷静的样子，她的心又惊又恐。

从住院到出院再到打顾楠辰的电话一直不通，于是从担心顾振奇这边到了担心儿子。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顾楠辰居然真的就在她住院的那么长的一段时间，从头到尾完全没有出现，甚至在她耐不住打她电话时，居然也是无法接通。

在那一刻，她的愤怒值极限飙升，在后来的日子里越来越高，再到后来又逐渐变成了害怕。

直到他的出现，隐藏在底下的愤怒有了出口，喷涌而出。

就有了那么一下。

见血以后，她又开始忐忑不安了。

特别是顾楠辰几乎没有说什么话，脸上也没有过去那种讥讽的表情和话语，几乎没什么表情，甚至在被砸伤以后也全程很冷静，似乎没有太多的情绪，这样陌生的顾楠辰她很担心。

僵持了一会儿，最后她还是选择坐了下来。

顾楠辰看着前面的湖泊，说道，“妈，你还记得外婆不，那时候你要去上班，我就跟着外婆，去她工作的地方晃来晃去，然后下班了我们一起去边上的食堂吃饭，那师傅做的糖醋排骨老好吃了，我每次都在和外婆打赌，是不是有糖醋排骨吃，猜中了就好开心。”

“我打电话给小陈，不知道她会不会做糖醋排骨，让她做一点。”

糖醋排骨在冯小梅这里，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归类到了不健康的范畴，跟着那些所谓太太团们走，什么是吃得好的，什么是吃不好的，什么是有品味的，什么是没有品味的。

可是这时候的冯小梅莫名地有一些害怕，完全没想起来之前的坚持，就要去拿手机打电话。

顾楠辰按住冯小梅的手，“妈，我真正想的并不是糖醋排骨，我想的是外婆，想的是以前的时光，想的是那些和你和她一起吃的糖醋排骨，那几年真的很开心很快乐，闻惯了那个味道，从那时候就想着我长大了以后要去医院工作的，这是我那时候就有的理想。”

冯小梅不自觉地开始辩解，“医生没什么好的，你看外婆的一辈子乡里来乡里去的，最后就买了那点破旧的小房子，还好是我，后头才能买了绿苑的房子，也算了住了一阵子的好房子才走……”

顾楠辰像是没听到冯小梅的话一般，自顾自地继续下去，“小时候我们三个一起生活，我和外婆一起生活的那些日子里，现在回想起来，也是有人在外婆面前说过你的，但是外婆从来都维护着你，我记忆中她从来没有在我这里说过你的半点不是，每次你要说什么，外婆在别人面前就是配合着你对别人那样说，也会那样对我说，比如和我说我的爸爸在外面打工赚钱养家，必须得到放假了才能回来看我，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她的语气太平常了，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她说的话不是真的，我后来想着，外婆未必就是认可你的，但她一直都是选择帮着你一起扛着，哪怕你向来不认可她。”

顾楠辰完全不听冯小梅说的是什么，自顾自的说着自己想要说的话，不自觉的冯小梅就停住了，听顾楠辰说话。

顾楠辰的语气虽然低沉，但似乎真的沉浸在了过去的回忆中。

“你的选择，别管别人怎么说，也别怎么我怎么看，不需要我的认可，你自己过得开心就好，但别强迫我非要认可你，妈，这世界上只有一个外婆，我不是她那样体贴呵护你。”

“你可能不知道，你也觉得和你以前比起来，我现在有房有车有钱，给我提供了相当优渥的环境，只要我不要太菜，怎么着以后都可以分一杯羹吃，但你有没有想过，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就好像那时候你选择了一条外婆完全不认可的路一样，我的选择可能也不是你愿意看到的。”

冯小梅马上激动起来，“那怎么能比，你知道我以前过的什么生活么，跟着她先是在乡下的卫生院，什么条件啊，厕所在走廊的另一头，拎着个尿桶到房间，成天有一股尿骚味，几块钱还要这个跟她要那个跟她要……。”

冯小梅总是这样，与她少年时代耿耿于怀。

顾楠辰在心里头叹了口气，如果要这些方面和冯小梅继续扛着，可能几天几夜也讲不完。

他略略提高声音道，“我没有说你非要去认可外婆的，我也没有指责你说你错了，是对是错都是你个人的选择，同样的，我也不求你的认可，但你也别总干涉我，我只是没有顺从你的意辞职，我需要好好地静一静，所以把那个号码关了一阵，再见面，你就砸我一个洞。”

说着说着，他就笑了起来，但那个笑里面，也不知道是无奈，还是讽刺，他说，“如果要这样讲起来，你当初未婚生子，外婆是不是可以砸你躺进医院了。”

很轻的一句话，没有用反问来收尾，却让冯小梅顿时大怒。

她站起身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楠辰，手指着他，“你什么意思？”

顾楠辰冷静地看着冯小梅，“妈，我不是来找你商量求得你同意的，我想你应该看到我这一次的决定了，我现在长大了，不再是孩子，我有能力自己决定，我再一次明确地告诉你，我肯定是不会回到公司的，你不需要再去我爸面前说什么，我不会配合你，我现在不仅是不接你电话，我连他的电话也是不接的，我无所谓他怎么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