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宋绪从抢救室里出来汇报情况的时候,就看到抢救室门外没有人。
“人呢?”宋绪皱眉,刚想打个电话问问,就听到了一旁传来的脚步声。
转眸看去,宋绪的眼眸就蓦地瞠大了,“泊舟你……”
男人从洗手间的方向朝这边走过来。
身上的衣服依旧如同先前那般,沾染着血污。
但比那更甚的,是他垂在身侧的手。
手背已经血肉模糊,此刻鲜血正顺着手指往下,在修长指尖凝聚。
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沿着他走来的路线。
滴落一路猩红的星星点点。
宋绪很快察觉到不对,“……药呢?吃了吗?”
“没。”陆泊舟的表情不以为意。
细看的话,目光里竟有几分跃动的火光和疯狂。
宋绪一拧眉,赶紧拉着他去一旁处置室,处理他手背上的伤口。
再开了处方让护士把药取来。
“……”看着陆泊舟手背的一些水银镜片,宋绪啧了一声,“你得把洗手间镜子赔了。”
天知道得用了多大力气,对着镜子砸了多久拳头,手背上的伤口里有这么多的镜子玻璃碎……
“嗯。”陆泊舟对此不以为意。
他此刻的状态看起来尤为平静淡定,如果忽略掉他眸底里的闪烁的火光和疯狂不计的话。
“怎么样。”陆泊舟淡声。
“小石头没受伤,应该是吓着了,精神上受到了刺激所以昏过去了。”宋绪答道。
陆泊舟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他没受伤。宋洵在飞机上就检查过了,他被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陆泊舟看向宋绪,目光轻忽不定,“姜棉呢。”
“轻微脑震荡,多处软组织挫伤,全身都是,头皮裂伤约三厘米,外伤性结膜出血和消化道出血,右手五指的指甲全部撕脱。”
说宋绪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了陆泊舟一眼。
这才继续道,“这些都是她伤势里目前控制住的部分。换而言之,是比较轻松的部分。”
“她肋骨还裂了三根,脾脏、肾脏和腹腔都有轻微出血,消化道也因为外伤所致毛细血管破裂出血,然后就是她的手。”
“她双手拇指都有脱臼复位的伤势,再加上手背指背和手腕的擦伤。我合理怀疑……她可能把手指扳脱臼了,用来解除什么束缚。”
陆泊舟听了这话,沉默了几秒,“你说什么?”
宋绪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因为就连自己给她检查出这伤势时,都觉得离谱。
因为不管怎么分析怎么连想,似乎都应该是她扳脱了手指的关节,用来逃脱手腕的束缚。
“我也知道离谱,但事实就是这样。我天,她是什么女特工吗!这是什么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啊……”
究竟怎样的人才能忍住那样的疼痛,做出这样的举动啊?
陆泊舟不语,沉默了几秒之后,微微启唇。
语气并无太多变化,只是声线愈发沙哑,“接着说。”
“她左手尺骨桡骨开放性骨折,已经让骨外科过来会诊准备手术了。”
“能恢复?”
“能。”宋绪点头,“只不过开放性骨折,受伤环境又比较复杂,感染风险要持续控制。”
“那就行。给她治。”陆泊舟说道。
护士这时送了药进来,宋绪从铝箔板上挤了一颗出来递给陆泊舟,让护士帮忙倒杯温水。
护士看看那药,又看看陆泊舟。表情有些微妙。
不多时,也不知道是药效开始起作用,还是心理作用开始起作用。
他的眼神渐渐平复,一片死寂的淡漠。
声音里的沙哑也逐渐褪去,变成了往常的略哑的声线。
“她可真是……”宋绪叹了口气。
“你真得好好谢谢人家。既然绑了他们,总不会是冲她一个保姆去的,那肯定是冲陆朝驰,但陆朝驰毫发无伤,答案就只有一个……”
陆泊舟淡声接道,“伤都被她挡下了。”
“是啊。”宋绪又叹了一口,“而且听说那是个压盘?多危险啊。还好中间有点空隙,不然她的手真是神仙都救不回来。”
宋绪说完这句,就听到陆泊舟声音低低的一句。
“她怎么会知道那机器中间有个缝隙呢?”
宋绪乍听这话没多想,顺嘴就答道,“我哪知道她怎么知道的……”
话说到这里,宋绪声音戛然而止。
脸上表情也有些僵住了。
是啊,她怎么会知道那机器里有个缝隙呢。
如果小石头这次受了伤。又或者她没有伤得这么重的话。
或许还可以猜测,这次绑架就是她自导自演的,为了让陆泊舟欠个人情什么。
像陆泊舟这个层次的人,欠的人情,那是钱都换不来的。
可是她伤得太重,小石头毫发无伤。
意外性太明显。
也就说明,她并不知道那机器里有个空隙。
那么她就是……
“她明知道可能会废掉一条手臂,却还是那么做了。”陆泊舟声音低沉,带着些让人琢磨不透的深意,“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宋绪也觉得很是惊异。
或许真的有人会为了保护弱小而悍不畏死吧。
宋绪有些吃惊,于是并未注意到陆泊舟深邃瞳眸里的那些深沉的意味。
姜棉并不知道这些。
她很快就上了手术,似乎是做了梦。
梦到了前世的一些场景,但仔细想,或者想要细看时,又看不明晰了。
迷迷糊糊里,看到了一些刺眼的亮光。
听到了一些滴滴的仪器声。
以至于在那瞬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或者说,自己当初在ICU里煎熬的时候,也就是这样的状况吗?意识浮浮沉沉?
就在一阵阵的意识浮沉里,姜棉听到了一个声音。
“姜棉,醒醒,醒一醒啊。”
声音有些陌生。
姜棉眉头皱了皱,和自己陷入昏迷前听到的那声‘醒醒’完全不同。
而且也闻不到那乌木沉香的厚重气息。
鼻间充斥的,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再然后,就有了别的知觉——疼痛。
仿佛无处不在的疼痛。
她轻轻张了张嘴,发出了一声干哑的声音,轻轻的,沙哑的,听起来却带着委屈。
“哎哟……”
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下去,“我疼……好疼……”
有微凉的触感,轻轻在她的颊边眼角拂过。
男人低沉的声音微哑:
“那再睡一会儿,睡醒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