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姜棉在楼梯上坐着,明明先前手指还有些颤抖,但将屏幕上的那些消息,一条一条看下来之后。
手指的颤抖也已经停住了。
其实没能看完,几千条消息,谁又能一下子就看完呢。
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最近的那条。
是在她生忌的那天的0点,时间很是准确。
【老婆,生日快乐】
简单几个字,扎进了姜棉的眼里,她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动着。
目光快速扫过屏幕上的消息。
姜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呼出来。
越来越多的消息,映入她的眼里,戳进她的心里。
【花长虫了,红蜘蛛的确挺烦人的,难怪你当初那么苦恼】
【孩子的肠胃敏感,只能喝氨基酸奶粉,我尝了一口,味道竟是苦的。你要是在,肯定不会让孩子遭这个罪吧】
【太忙了,忙得顾不上儿子,但这样好像也好,起码也没有时间想到你】
【早上忽然流了鼻血,中午应酬过后,吐了一口血,我倒是还行。但宋洵快吓死了,他把孩子都抱来了】
【下雪了】
【很没意思】
【你为什么不来我梦里?】
【老婆,我出车祸了。这样居然也没死,命真硬啊。能分你一点就好了】
【他们说我有自杀倾向】
【宋绪让我入院治疗】
【精神病院里有时候玩手机都定时定量】
【宋绪说我执念太深,太偏执,这样下去会越来越严重】
【开始常规吃药】
【宋绪总算同意让我出院了】
【他们让我去庙里待待,说会好一些】
【庙里饭菜还挺好吃,你肯定会喜欢】
【师父说,生死的界限有时候很清晰,但有时候又很模糊】
【放什么屁呢,我连自己老婆都梦不到】
【不去了】
【还是去吧,饭菜挺好吃的,你肯定喜欢】
【孩子会说话了,第一句叫的是妈妈,他是梦到你了?臭小子,真羡慕啊】
【岳父鼻息肉做手术了,安排了最好的专家,他不想见我,所以暗中安排的】
【江誉究竟什么时候才会长大?他生意上差点被人暗算两三次了】
【江誉又来揍我了,今天他说的话太难听了,有点不想让着他了】
【孩子会说话了也很麻烦,他太聪明了,总问我你去哪儿了。真有意思,我还想问呢】
【眠眠,我错了】
【我知道错了】
……
姜棉看到这些消息,原本以为心里会有很剧烈的起伏。
但真正当看到的时候,看到里头那些曾经的自己连想都不敢想的内容时。
她内心,却是很平静的。
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虽算不上一潭死水,但也并没有太多波澜。
姜棉甚至没有全部看完,就只快速划动着扫过去而已。
而后,她就锁了手机屏幕,从楼梯上走下去。
屋子里很安静,依旧安静得仿佛只有她一个人的动静。
但当她走到一楼时,却陡然一惊,余光捕捉到了旁边客厅的门口,安静伫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而且不知道在这已经站了多久了。
姜棉不记得自己刚才上楼的时候,这里有没有人。
她惊了一下,很快稳定了下来。
玄关的感应灯,感应到了她的身形,亮了起来。
在玄关感应灯的光线下,能够看见客厅门口站着的男人的容颜轮廓了。
他半张脸在阴影里,半张脸在玄关柔和的灯光下。
姜棉原本以为自己看到他会觉得慌乱,可是真的面对面了。
心里却没有什么特别慌乱的感觉,只是静静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但陆泊舟没有说话,只有深沉的目光,在她手上拿着的手机上扫了一眼。
姜棉的手指握紧了几分,将手里的旧手机攥得紧紧的。
姜棉想象着他会说什么,但陆泊舟的薄唇微微动了动,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粗粝沙哑。
听起来像是嗓子要出血似的,仿佛再多说几句就能直接失声。
“让老陈送你。”
姜棉的表情顿了顿,大抵是想过了陆泊舟可能会说的所有内容,但也没有想到他说的只是这么简单一句而已。
姜棉沉默几秒道,“知道了。”
她转身朝外走去,手指握上大门把手,拧开之前,她动作停住,低声说了句。
“协议你若是有异议,我们直接走法律程序。如果没有异议,你看什么时候能和我去把手续办了。”
她看了他一眼,“我不想拖着,我还年轻,我还有未来。”
姜棉抬这一眼,就发现这男人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未曾挪移半分。
“而且也正好给徐雅薇腾位置。”
就在姜棉说这话的时候,陆泊舟应了一声,“好。”
短短一个音节,直接堵住了姜棉的其他声音。
她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不想说了,拧开门把,从公馆离开。
从公馆离开的时候,坐着车出去时。
姜棉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但她一时之间,连如何形容这种空落落的感觉都不知道。
完全找不到形容。
回去之后,宫妍还没睡,一直在等她回来。
像是猜到了姜棉情绪会很乱似的,提前准备好了红酒。
姜棉一进来,宫妍就将红酒杯递给了她。
姜棉接过之后灌了两口,才感觉自己缓过来些了。
瞧着姜棉这个状态,宫妍问了句,“碰上了?”
姜棉抿唇轻轻点了点头,“碰上了。”
“没把你怎么样吧?”
姜棉摇摇头,她想了想,低声说,“我的账户里,多了很多很多钱,我的手机里,有很多很多条未读消息。”
说到这里时,宫妍看到姜棉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只不过那些笑容里,半分愉悦都没有。
好像,没有能比那更苦涩的表情了。
姜棉苦涩笑着,对宫妍说道,“妍妍,我爱了那么多年,那时候每天盼着的,就是陆泊舟能发消息和我聊一会儿,哪怕回我几句呢?”
“甚至都没敢要求句句有回应,哪怕在心里都没敢这样要求过。怕被觉得矫情。”
“但在我爱他的时间里,从来都没有过。他回复我的消息,太少太少了,少到每一条都被我拿出来反复回味。”
姜棉自嘲地笑了一声,“用现在的说法就是,都快盘包浆了。”
“我现在想到曾经的自己,都觉得卑微可怜,可笑至极。”
“结果在我死之后,我爱而不得的男人,给我发了四千三百多条信息。”
“这让我觉得自己更加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