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但实际情况是……他们自身大抵还未曾发现这一点,忘却了自身已经死去的事实。
亦或者是……不愿发现。
只是本能地遵循那股不灭的执念,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那庞大的大陆。
哪怕是死,也不罢休。
而在场之人,因为唯有烛龙因为并非阴司冥府的下辖,所以在轮回尚未彻底复苏的情况之下,他看不到那无穷无尽的阴兵。
但凭借天人境的可怕感知,他能够感受到一股……恐怖的执着和怨念,存在于这一片茫茫虚无之中,让人咂舌。
“这……何等庞大的怨念啊……”堂堂天人,忍不住感叹和喃喃,“这三十六洲之一所在之地……究竟发生了什么?”
余琛看了他一眼,一挥手,暂时将阴司冥府的一缕力量和权柄施加在烛龙的身上。
那一刻,烛龙明显一怔。
然后在阴阳相通的第一时间,他听闻到了。
那好似无穷无尽的,无比恐怖的咆哮和怒吼!
那是歇斯底里,拼尽一切,不顾所有方才能发出的庞大战意!
“杀!!!”
“夺回!!!”
“夺回故土!!!”
“诸君!哪怕是死!也要将曾经的故土夺回来!”
“众将士听令!随吾披挂执兵!”
“杀!!!”
一个无比洪亮的声音响彻在无尽的域外,随之回荡而起的是无数震天的喊杀之声!
——那好似要将整个虚无都震碎的可怕怒吼,带着无尽的决绝,咆哮苍穹!
哪怕是身为天人的烛龙,都为之胆寒!
这般声音,唤醒了他无比古老的记忆!
无数万万年前,蛰伏了无尽岁月的人类,在被古仙一脉统治和占领的东荒人界揭竿而起,每一尊存在,无论妖仙神魔,都抱有那决绝的死志!
哪怕是死,也要推翻古仙一脉的统治!
哪怕是死,也要为人三界拼出一个朗朗乾坤!
哪怕是死,也要将这些古仙……彻底杀死!
而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这无尽的阴魂,哪怕身死道消,哪怕只剩一缕执念,也要冲杀!也要完成那未竟之业!
这时,且看那无穷的执念阴兵,又有了诸多变化!
他们身上那原本漆黑的甲胄,突然燃起熊熊的烈火,每一尊兵士,都好似在那火焰中涅槃一般,背后长出一对暗红色的火焰羽翼,振翅高飞之间,撞向那巍峨的大陆。
——可现实终究是现实,人鬼殊途,阴阳相隔,哪怕他们有无尽的执念,这也完全不能改变一丝一毫。
他们……终究无法影响到那大陆的任何一点儿。
但尽管如此,在分散开了以后,他们再一次汇聚而起,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方才的一切!
就好似那无法结束的轮回一般!
披甲!
执兵!
冲锋!
浑身烈火熊熊,刀兵覆盖暗红色的火焰,迸发出无数声嘹亮的凤鸣!
冲杀而去。
那般感觉,就好似被困在了一个永远无法解脱的轮回当中,循环往复。
哪怕天人境的烛龙和饕餮,都为这般痛苦的轮回倒吸一口凉气。
除此以外,根据这无尽阴兵方才的变化,两位见多识广的老油条也一瞬间认了出来。
“九凤?”
——方才那般变化,无论是火焰附体,还是那燃烧的翅膀,都是七圣八家之一的九凤世家的神通和手段!
掌管火焰与重生的可怕生灵们!
“可……那大陆为何毫无动静?”
余琛眉头轻皱,他很清楚一点,虽说如今人鬼殊途,阴阳相隔。
但古仙一脉,却并不受此约束,因为他们的食粮,就是生灵的魂魄和一生燃尽以后化作的香火。
他们不仅能够看到魂魄,更是对魂魄拥有天生的克制!
而倘若此地为古仙一脉的三十六洲之一,那这茫茫大陆当中,铁定有古仙一脉和本真教的生灵,这般无穷无尽的魂魄,他们应当早已收去,化作香火了才是?
“莫不然,这不是三十六洲之一?”余琛皱眉。
“不,它就是。”烛龙深吸一口气,缓缓摇头:“那些九凤族人的魂魄高喊夺回故土,而九凤一脉的故土梧桐洞天,正是当初人界四分五裂以后,被古仙一脉夺去,成为其放牧之地,称作……梧桐洲!”
饕餮也是点头,“能被九凤一脉称作‘故土’的,也只有梧桐洲了。”
余琛听罢,这才微微点头,但心头的疑惑,仍没有得到任何解答。
直到下一刻,所发生的一切,让所有的真相,不言自明。
只看那原本毫无动静的梧桐洲大陆的某一角,突然有两道身影,身穿长长的黑袍,走了出来。其二人一高一矮,高者神色冷峻,身着紫黑色的华贵长袍;矮者五官狰狞,满脸横肉,形似屠夫那般狰狞,穿了一身玄铁色的宝甲。
二人身上,无尽污秽和恐怖的气息,浩浩荡荡,无穷无尽,一出现时,周遭的域外污秽都好似朝拜一般,拱卫而来,可谓是威风得很!
除此以外,而那高个儿手中还捧着一个庞大的暗红色葫芦,站在那无穷无尽的九凤阴兵前方。其神色之上,露出一缕讥讽和嘲笑之色,好似在看那一群徒劳无功的蝼蚁一般,道:“啧,真是拼命,不过也要感谢他们这般拼命,积累了最后的怨恨和愤怒,所以献给古仙大人们的香火也更加香甜。”
那矮个子也是哈哈一笑:“确实如此,倘若古仙大人先前将他们杀死以后,便将其魂魄炼化成香火,那肯定不如现在这般……有所滋味。
不过嘛,也足够了——倘若继续让他们轮回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青寒道友,动手了。”
被称为青寒道人的高个子身影,点了点头,就举起葫芦来,眼中浮现虔诚和恭敬,好似手捧着什么无上神物一般。
而这一切,都被远方的余琛等人看得清清楚楚!
——在这俩人出现的那一刻,烛龙便施展神通,将钟山完全掩盖,隐匿在虚空当中。
而那一高一矮俩人,虽气息庞大,看着有合道之境,但如何能够看透堂堂天人的隐藏,完全没有发现。
“如今,不疑惑了吧?”饕餮看向余琛,开口问道:“啧,这些家伙,真不是东西。”
饕餮向来暴虐残忍,对于生命没有丝毫敬畏和尊重,但那俩人所说,却是让他觉得……无比恶心。
“是啊……”烛龙点头。
这会儿,他们也明悟过来。
——从这一高一矮俩人的装扮和气息来看,应当是梧桐洲的古仙使徒——受到了古仙的加护,能够同合道境的生灵一战的存在,同时,在本真教里,这样的存在也被称为“仙徒”,是仅次于“慧佬”存在。
而从他们的对话来看,这两位仙徒和整个梧桐洲并不是放任这些阴魂和执念不管,而是要让他们在一次又一次的愤怒和怒火中变得更加……有味道。
就像是……烹饪那样——放入各种香料,用小火不停地熬煮,等到食材所有的香甜和滋味都完完全全释放出来,方才出锅。
而另一边,完全没有察觉到余琛等人的两位仙徒,却是准备“起锅”了。
只看那被称为青寒道人,打开了那暗红色的葫芦嘴儿,将其对准了那无穷无尽冲锋而来的九凤一脉的无尽阴兵,口中喃喃:“蠢货们,结束了!”
说话之间,口中念念有词,呢喃着意义不明的咒语。
而随着咒语的念动,那暗红色的葫芦之上,一道道纹路亮起来,好似被启动了那般。
可也正是这时,那矮个子的脸色,骤然一变,不住惊呼出声:“青寒道友!你……”
高个子眉头一皱,不得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头去:“镇岳道友,究竟怎么了,你可真会挑选时候——收服这些残魂化作香火可是大事,若是有任何一点儿差错,哪怕我们身为仙徒,古仙大人们也不会网开一面!”
而那仙徒镇岳道人,此时此刻却是浑身战栗,脸色苍白,指着高个儿青寒道人,张大了嘴,良久也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的……头顶……”
仙徒青寒一怔,下意识抬头望去。
只看在他头顶之上,一枚灰蒙蒙的,好似完美的圆环不知何时浮现虚空。且看它上半部分充满无垠的生机,但下半部分却是令人窒息的可怕死寂!
仅是存在,仅在看着,便让两位合道境的仙徒感到……无比的惊恐和骇然!
“这是……”青寒道人心头一怔,凭空升起一股无穷的恐惧。
——就好似他的所有的一切,都被这一枚完美的圆环所掌控了一般。
可还没等他说出话来,那矮个儿的,满脸横肉的仙徒眼中的恐惧,更甚了!
“青寒道友……你……你的样貌……”
“样貌……?”仙徒青寒一怔,但话音出口,便发现了……不对!
他原本的声音,清朗而洪亮,但这话一出口,却无比沙哑,无比苍老,就好似那腐朽的木头摩擦一样!
紧接着,砰一声!
他手中的暗红色葫芦,轰然坠地!
他低头一望,只看自个儿原本晶莹如玉一般的双手,不知何时竟变得苍老而枯瘦,就好似那风干了无数万万年的朽木一般,风一吹,化作飞灰!
紧接着,是臂膀,胸腹,双腿,脚掌……他的躯干好似一瞬间便苍老了无数岁月一般,化作飞灰,烟消云散去了!
“啊!!!”
甚至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彻底烟消云散,一丝不存!
这般恐怖惊变,自是让那镇岳道人浑身战栗,一边怒吼:“何方妖孽!如此作祟!”
一边抬手,准备求援!
可就在他将手抬起来的那一瞬间,一股莫名的打恐怖从他的心头升起!
就如一柄天刀,高悬于顶!
抬头一望,那催命一般的生死圆环,也出现在他的头顶!
这一刻,他清楚地看到了。
那圆环缓缓一转,无尽的死气瞬间氤氲,随着生死圆环的旋转,他浑身上下的所有生机都一瞬间被抽空了去!
别说发出求援信号。
哪怕就是想发出声音,都无比困难了!
只能在无比的惊骇和恐惧当中,眼睁睁看着自个儿的身躯凋零腐朽!同样化作飞灰,重蹈覆辙!
生死,就在一瞬之间。
死后的两位仙徒,以魂魄的姿态存在,惊恐茫然地环顾周遭!
——他们身为合道境的仙徒,哪怕是在古仙一脉中,地位都相当之高了,但如今竟悄无声息地被杀死,甚至直到死亡,他们都未曾感受到对方任何一点儿气息和端倪!
可就在这惊骇之间,一股无穷恐怖的可怕吸力自远方传来,他们的魂魄难以抑制地被拉扯而去!
紧接着,时空剧变!
一道巨大的,恐怖的古老门扉在视线的尽头浮现,它高万万丈,好似通体由那森森白骨铸就而成,无比肃穆,无比威严,也无比可怕!
更是有一股古老巍然之意轰隆垂落而下,将二人的魂魄死死镇压!
——就好似见了命中注定的天敌和克星那般,瑟瑟发抖,战栗不停!
然后,那股恐怖的吸力再度爆发,将两位仙徒的魂魄悍然牵扯,瞬间便拉进了那恐怖的骨门之内!
天地变换!
一层一层的可怕地狱,倒映在他们眼中;无尽的哀嚎和惨叫,震彻他们的灵魂;一道道狰狞可怖的鬼影,挥舞铁钩,手握钢鞭,狞笑不止……
与此同时,一道冷漠的声音响彻在他们的耳畔。
“欢迎来到……地狱。”
紧接着,寒光森森的铁钩瞬间贯穿了他们的魂魄,将其拉进那无穷的刀山火海当中。
十八层地狱里惨烈的叫声,再添两道。
钟山之上,做完一切的余琛睁开眼眸,看向那无尽的阴兵,取出度人经。
只看其光芒大放,无尽阴兵魂魄,瞬间被金光所摄,卷进度人经里去了。
——死而不消,必有执念。
与此同时,度人经那泛黄的纸页上,烟熏一般的黑字缓缓浮现。
【二品宏愿】
【家国破碎】
【时限∶无】
【事毕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