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呼!
冷风吹过,树叶婆娑。
似乎是听到后面传来的脚步声,悠扬的琴声渐止,但荡开的回音却仍旧丝丝缕缕的飘荡在这片天地间,犹如雾气朦胧。
那白衣女子将放在膝盖上的瑶琴抱起,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清冷绝艳的面庞。
她身上似乎有些异域血统,五官立体,鼻梁高挺。但皮肤却很白,可以说是冰雕雪琢,就这样款款站在苏横面前,矗立在菩提树投下的阴影中。亭身玉立,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千古悠悠,竟不知岁月。我在这雪山长眠已久,阁下为何扰我清梦。”那女子望向苏横,眸光深邃,很平静的开口道。
“神话战场降临,天下大乱,烽烟四起。”
苏横考量的目光在她身上略作停留,而后回答道,“在我所创造的辉煌画卷里,并没有为三大密宗所留下的位置。他们被我当做威胁,应该清除,即便是最古老的白塔寺也不例外。”
“可如你所见,现在的白塔寺已经化作历史。”白衣女子回答道。
“或许吧……”
苏横呵了一声,冷笑道,“但在我眼里看来,你的存在比白塔寺更加危险。”
“你认为我是一个隐患?”白衣女子回道,“但自从我所在的王朝覆灭至今,我隐居在此不问世事已有千年。那时候大周皇朝甚至未曾建立,眼下这片土地也从未属于过伱们。”
“我是先来者,你是后来者……而你却将我当做威胁。”白衣女子平静道。
“所以,你是在和我讲道理?”苏横问。
“我是一个很认理的人。”白衣女子凝神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回答道。
“但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强弱,没有所谓的对错。”苏横说,“否则的话,千年前名震一方的大月王朝也不至于覆灭,你也不会落得眼下这般境地。”
白衣女子歪着脑袋,很认真的想了想,“你说的有道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
周围忽的传来一阵簌簌脚步声。
苏横抬头望去,环顾四周,看到四周皑皑冰雪里,茂盛阴郁的树林中,出现一道道目光呆滞,身上带着尸斑的身影。这些人目光齐齐落在苏横身上,体内传来一道道可怕气息。
一眼望过去,这些人全部都是天诡。
甚至是地仙境界的强者,里面也隐藏着几尊。
怪不得昔日三大密宗中最强的白塔寺,沦落到现在这般地步。
这千年来,白塔寺中那些修行有成的强者,全部被暗中控制炼化,沦为眼前这人所操纵的傀儡。
白衣女子不再说话。
她的目光也很空,怀中抱着瑶琴,身周有片片雪花飞落。
在千年前,这位曾经的大月公主便风华绝代,是那个时候名震一方的强者。而在这千年时间,炼化诸多密宗修士的精神力量,再加上这些傀儡相助,实力深不可测,绝对是一个相当危险的对手。
而现在,两人都不再开口,陷入沉默。
气氛显得有些剑拔弩张,随时都可能爆发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可苏横却并无畏惧。
甚至嘴角微微咧开,脸上带着一抹邪异笑容。
“你当然可以选择对我出手。“苏横目光在那些活尸傀儡上撇了一眼,而后重新落在这位长公主身上,继续道,“但是你要想明白,和我动手的后果是什么。”
“所以,你还给了我别的选择?”
“我为征服而来。”苏横说,“要么向我下跪,要么拥抱灭亡。”
“那我别无选择,只能一战了!”白衣女子冷冷道。
“呵!”苏横笑着说,“如果是全盛时期的你,或许当真还有些挑战我的资格。但现在的你……”
苏横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开口道,“这应该不是你的本体吧。”
白衣女子怔怔看着他,而后忽的轻轻传来一声叹息,“果然还是瞒不过你。”
这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
也并非是从眼前女子身上传来,而是女子旁边郁郁葱葱的菩提树上发出。
哗啦!
树叶颤动,泥土翻卷。
随着一阵剧烈摩擦声,这株本就十分巨大的菩提树,在苏横眼前进一步生长。
其上的绿叶大片脱落,在半空中化作灰烬。原本的树皮皲裂炸开,大量猩红的血肉组织从缝隙中狂涌而出,包裹缠绕在树体上。
不过短短两三个呼吸的时间,眼前这株神圣祥和的菩提树。
便化作一株高有数百米,血肉做皮,白骨为枝,树体上悬挂着大片可憎尸骸的血腥邪树。
而随着这株血肉邪树出现在苏横身前,天穹中阴云滚滚,遮蔽阳光,不时间还有一道血色惊雷闪过。
而且悬挂在树干上的尸骸……
不仅仅有僧人,还有一些散发强大气息的妖魔,以及浑身覆盖甲胄的古代骑士。
他们全都已经死去,只是有的尸骸干瘪,有的腐烂,有的相对而言还保存比较完好。丝丝缕缕的血红诡雾,从尸体身上飘荡出来,很快覆盖方圆数千米的距离,将苏横魁梧身形也完全笼罩在其中。
噗嗤!
一道狭长的裂缝出现在树体上。
伴随着腐臭鲜血狂飙,一张血淋淋的脸庞出现在苏横面前。
就像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被生生剥掉脸上皮肤,内里猩红的肌肉和淡黄色的脂肪全部暴露在外,只有那双漆黑的瞳孔依旧深邃平静。
透过这双眼睛,隐约能看出和刚才那位白衣女子乃是同一人。
“这是……”苏横面带诧异。
修行到现在,神神鬼鬼的东西碰到不少,但还是觉得眼前这株古树有些诡异。
“这是不死树。”树干上的女子面孔红唇轻启,此时回答道。
“就和你身上的毁灭之种一样,不死树也是长生天中的古老生命。它是昔日大月皇朝的镇国之宝,王朝覆灭之时,我身受重创。体内生机几乎已经断绝,只剩下残魂一缕,不得已下只能附身在这株古树之上。”
似乎是看到苏横脸上疑惑,那女子并未隐瞒,款款道来。
“怪不得。”苏横恍然,“现世当中的千年岁月,就算是地仙境的强者也抵不住时间带来的磨损。你能活到现在,应该是有不死树的功劳。”
“但生死之间,皆有定数。”苏横说,“你强行突破这个定数,不管借助了什么力量,必然要付出代价,不可能没有任何风险。”
“你说的不错。”
血淋淋的女子面孔回答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同样也在凝视着你。”
“我附身在不死树上,但不死树何尝不是想要将我同化。”
“我和不死树之间的斗争已有千年,借助白塔寺中那些僧人相助,倒是渐渐稳定下来。”
“但唯有一点……”
那女子忽做停顿,不死树上的树干嗡嗡震动。
其中一根几十米长的粗壮树干,上面缠绕着人皮和风干的肠道内脏,遥遥朝着天空举起。
苏横顺着树干所指的方向,抬头望去。
却见到。
刚才已经阴云弥布的天穹上,进一步传来动静。
那些铅灰色的云彩,不知何时,化作血红,而且凝成漩涡,向下低垂。
一道道血色雷霆,犹如蛟龙狂舞。
而且更惊人的是。
那些雷霆恍若拥有某种灵性,化作生灵。
有蛟龙腾跃,凶虎咆哮。都是纯粹的雷霆组成,却栩栩如生,像是活物被映照而成。
“这是……雷劫!?”苏横以前也只是从别人口中有所听闻。
至于亲眼所见,这还是第一次。
他想起之前强行进入血界,遭到压制。
而现在不死树的生长,引来雷劫,其中的缘由可能相仿。
“不死树是生长在长生天中的生命,它刚刚诞生时还能隐瞒,但随着成长,身上的气息愈发明显,必然遭到此方天地的排斥。面临天劫,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也是想要彻底成熟,必须要有的经历。”
“我想要你帮我渡过这次雷劫。”不死树上的女子面孔平静道。
苏横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我的确可以做到,但关键问题是,为什么要选择帮助你。”
“我们之间缺乏信任,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借助这次机会,将你直接除掉,一了百了,这才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你说的也有道理。”
那女子面孔做出沉思表情,“不死树成长之后,结出的果实,对于修士而言是至宝。可以让精神修为大幅度提升,不亚于脱胎换骨,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应该有很大作用。”
“这点倒是不假。”苏横想了想,“但这点还不够。”
“你还想要什么?”
“我说过,我为征服而来。”苏横平静道,“顺从或者毁灭,你只能选择一个。”
他手掌向上一翻。
掌心当中,一团灰黑色的雾气盘踞成旋,“将这道精神力量融入体内,我们之间的契约就算完成。”
这团灰黑色的雾气是毁灭之种权柄凝聚而成。
只要被强行融合,相当于苏横在不死树上留下一道禁制。
到时候。
一念之间,这股力量被引爆。
骤然爆发的力量,就算这株邪异古树不死也得被重创。
这样一来,不死树基本上就算是被苏横握在手里,两者之间才有继续合作下去的基础。
见到不死树上的女子面容陷入沉默,苏横继续道,“以你的实力,这股力量应该不会困住你太久。至多三年的时间,应该能将其消化脱困。”
“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挑战我的机会。”苏横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自信道:“如果那时候你能在我手里坚持三招……算了,三招有些太欺负你了,如果你那时候还有站在我面前挑战我的勇气,我就放你离开,重获自由,从此便不再过问。”
“如何?”苏横微笑道,“千年时间都已经匆匆渡过,剩下来的三年,对于你漫长生命而言,应该不值一提才是。”
面前不死树上忽然传来一阵簌簌响声,那血淋淋的女子面容只是张嘴,红唇里吐出一个字,“好!”
苏横将向前伸出的手掌轻轻放下。
侵蚀权柄和部分精神力量凝聚而成的灰色气旋,向前飞出,被女子张嘴一口吞下。
唰!
树干和树叶剧烈摩擦。
天穹上的乌云消散,不死树也迅速缩小伪装,重新化作刚才的那株菩提树。
斑驳阳光的阴影下,白衣女子身影由虚到实,再次出现在苏横面前。
苏横看了看面前漂亮到几如虚幻的清冷女子,再回想起刚才见到的不死树,心中顿时涌出一阵怪异的感觉。
“对了!”苏横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该如何称呼。”
“我记得古书上记载,你叫赵……”
“或许昔日剩下的残魂融入不死树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剩下的不过是一道执念罢了。”那女子打断了苏横的话语,歪着脑袋,略作思索道,“叫我冥道人吧。”
“好!”苏横说。
“距离不死树彻底长成,天劫来临,似乎还有一段时间。”
冥道人点头,“天劫当中蕴含的力量,对于不死树而言,犹如水火,乃是天克,还要烦请道友相助。”
“嗯。”苏横点头,“等你心有所感的时候,可以直接派人到百花郡来找我。”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我这个人喜欢用武力来解决问题。”苏横想到什么,微笑道,“但如果有什么事情,答应给别人,那么一般情况下,我不会食言。”
“就此别过了。”苏横摆摆手。
冥道人怀里抱着瑶琴,目送他消失在菩提树的密林中。
而后她的身形也越来越淡,最后也随之消失不见,只有那古老瑶琴还轻轻摆放在草地上。
……
“事情处理的怎么样?”等来到外面,孟欢和武摧城两人都在这里等待。两人看上去有些焦急,等见到苏横后才松了一口气。
“基本上已经解决。”苏横说,“和我预料的不差,昔日大月王朝的那位公主,果真还活着。”
他将之前见面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听罢。
孟欢和武摧城两人都显得有些感慨。
“天下之大,造化无穷。”孟欢说,“能以重伤濒死之躯逆风翻盘,克服重重困难,活到现在,那位长公主也不是个简单货色。”
“从古至今,能青史留名的,都不是普通人。”武摧城附和道。
“三大密宗已经拔除,骷髅原上的事情基本告一段落了。”苏横想了想,说,“现在只剩下一点,百佛祠实际上是被蛮王索尔班所灭。但这件事情之后,他便不知所踪,你们这里有什么消息吗?”
之前在法王寺的时候,两人遇到过一次。
但那时候情况特殊,索尔班先行离去,没能好好打上一场。
可现在苏横已经扫荡整片骷髅原,索尔班却依旧不见踪影,他心中顿时有种不太圆满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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