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六子压根不去猜,栓子白了一眼,给出答案:“如果你是鬼子官,挨了好几次伏击,还这么顾头不顾尾的撤退?那太蠢了吧。”
“鬼子就是那么蠢,让咱们牵着鼻子走。”六子一脸不屑。
六子没想那么多,情有可原,都是年轻人,没打过几仗,却打的都是胜仗,尤其这两天,那么多鬼子二狗子,又能怎样?还不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现在又要夹着尾巴逃跑,胜利的喜悦,都觉得自己是岳家军,八百破了十万金军,甚至觉得往后再掐死小鬼子,就像吃了一颗花生米那么容易。
“俺先上山坡看看。”被骂了一通贪生怕死,狗剩极力想证明自己。
六子反对:“看啥看啊,赶紧走吧,再晚连鬼子毛都打不着了。”
栓子却站住了。他们已走到谷地边上,向北五里一片空旷,几乎无遮无拦,旁边低矮的山坡像大土堆,只有几十米高,若真有鬼子伏击,很难摆脱。即便打不到鬼子,也不能冒这个风险,因为现在不是非必要冒险的时候,栓子把机枪交给马义,从肩膀上取下步枪:“走,咱俩上去看看,其他人注意警戒。”
六子急的跺了跺脚:“你带兄弟们先走,俺俩上去看看。”
“好。”栓子点头。
六子推一把狗剩,拔腿往山坡上跑。
看着六子的急切,栓子却忽地一阵心慌,好像真有情况,挥手提醒队员:“注意警戒,慢慢往前走。”
马义、泥蛋几个没吭声,但从表情和六子一样,又着急又觉得栓子可笑,那鬼子二鬼子都累成了死狗,还用的着这么小心?
也许是我想多了?看着队员们的放松,栓子耸耸肩,迈步往前走。
很快,六子和狗剩爬上了坡顶,趴在枯草丛中,先举目望远看,西南面山坡上坐着大片的鬼子伪军,他们在休息,然后再撤退。累死你们这些狗日的!六子骂了一句,就要往下走,哪里有埋伏,都歇着呢。
忽然狗剩拉住他,向东面山坡看了一眼。东面乱草丛中,爬着几个鬼子,不,几十个——鬼子也看到了他俩,立即调转枪口。
“有鬼子,快跑!”六子扭过头来,拉着狗剩边跑边喊。
栓子猛然一愣,随即大喊:“赶紧跑!”
幸亏狗剩提议上去侦察,鬼子就埋伏在东面一百多米山坡上,栓子他们再走近些,就鬼子枪法和人数,保准一个跑不了。
鬼子也没想到游击队会有人爬上山坡来侦察,慌忙间,向上爬到山顶,拉枪栓,瞄准射击。两挺歪把子,三十几条步枪,一起开火。
可栓子他们跑的快,眨巴眼功夫,窜出去几十米,听到枪声,仍不回头,脚下生风,全速向西北跑,栓子还一把抢过马义肩膀上机枪。
加上山坡,距离已经超过两百米,栓子他们跑的很快,第一轮射击,鬼子没打中。前面顺子发现一条东北西南向的土沟,应该是夏天山里发洪水冲刷而成,立即招呼大家往里跳。栓子猛跨几步,也跳进土沟,随即架上机枪。
鬼子机枪一直扫射,步枪也在调整枪口,瞄准射击,泥蛋刚想往土沟里跳,忽然一颗子弹打中他屁股,跳不起来了,一头栽进了土沟。队员德福也被打中小腿,单腿蹦着,跳进水沟。
“向北跑。”高度紧张的栓子没注意到队员受伤,而且后面还有六子和狗剩,必须掩护他俩撤回来。栓子拉枪栓推上子弹,瞄准山坡上鬼子,扣动扳机。
六子不再埋怨了,即便从山坡上滚落下来,爬起来,捡起枪,接着招呼狗剩沿着山坡边,避开鬼子射界,往西跑了几十米,又担心还有鬼子包抄,再往北跑,与栓子会合。
鬼子没往下冲,而是瞄准他俩,猛烈开火,子弹在他们脚下啾啾地响。
鬼子机枪子弹也向了土沟,在栓子面前扬扬起一撮撮泥土。栓子浑然不顾,再次瞄准鬼子,扣动扳机。
狗剩忽然一个趔趄,又往前跑,终于跳进土沟,抬手擦一把汗,咧嘴笑了:“真他奶奶地危险。”
鬼子没有追下来。按野田脾气,现在会立即马上命令鬼子二狗子追击,可他也跑不动了,坐在山坡歇了一阵,才觉得浑身酸痛无力。听着枪声,他只是站起来,向北看了一眼,又无力地坐下。
坡顶上指挥的联队参谋也没了追击念头,好家伙,那帮游击队小队还那么猛跑,追不上,真追不上。而且,他们机枪手枪法不赖,这么远距离,仍打中两个鬼子,追下去,徒增伤亡。
而且,距离吉野下令撤退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
坡顶上鬼子停止射击,栓子也收起机枪,猫腰往北走。忽然,六子大喊起来:“狗剩,狗剩!”
栓子仔细看,狗剩肋骨冒出的血已湿透了夹衣。狗剩低头,抬手擦了一把,更多的血涌了出来。
栓子扔下机枪,要给狗剩包扎伤口。狗剩却摆手:“没事,没事,咱们赶紧走。”拿起枪,刚往前迈了两步,忽然又倒在地上。
栓子跑上去,扶起栓子,用力撕开夹衣,顿时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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