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纪律就是硬杠杠,不能碰触,像李智这样的老红军,因为杀俘虏还被连续降职,最后来夫子山当游击队长,何况栓子,入伍还未满一年的同志。该怎么说呢?刘芳陷入沉思。说躲在暗堡里的伪军还不是俘虏,可它们已经喊了投降。刘芳觉得让李智失望了,抱歉地低下了头。
张大年却又拍了一下桌子:“这个问题还用讨论吗?比如说,咱们偷袭敌人的时候,撞见马大炮,那龟孙玩意肯定跪地投降,可咱们必须立即撤离,难道咱们就放了他?”
“马大炮罪大恶极,而且死不悔改,不能放。”刘芳说。
“那该怎么办?”张大年问。
“弄死他。”猛子说。
“只能弄死他。”杨金生说。
张大年双手一摊:“对啊,只能干掉他。胡庄据点里的二狗子也是罪,罪啥——”张大年看着刘芳。
“罪大恶极。”李智抢先回答。
“对,罪大恶极,可特务连那种情况之下,根本不可能带俘虏撤退,如果放了他们,老百姓该骂咱们了,说咱们和他们不一条心!”张大年的声音越来越大。
“你小点声,说话跟放跑似的。”李智又埋怨张大年,但声音非常柔和,心里也很高兴:大年啊,我的好兄弟啊,你真说到我心坎里了。
李智又悠闲地弹弹烟灰,看着刘芳。
刘芳想了想,看着大家伙,认真地说:“张大年同志说的好,但不全面,我们八路军优待俘虏,是为了瓦解敌人,让更多敌人选择投降,这里面就包括罪大恶极的敌人。但是——我们镇压一批罪大恶极的二鬼子,让它们不敢再肆意欺负百姓,我认为也是必要的。”
李智差点笑出声来。以前他杀俘虏的时候,真没想过给自己任何解释,而且和现在的栓子一样一样的,那个被俘了还嚣张跋扈的鬼子少佐,还有那个马大炮一样欺负百姓的伪军营长该不该杀?肯定该杀。那就杀。犯没犯纪律?犯了。那就别解释,接受处分。
而刘芳拐着弯证明了张大年说法是正确的,狗改不了吃屎,不是所有鬼子二鬼子都能改造过来,以后不再欺负百姓,而八路军宗旨就是打鬼子保护百姓,在特殊时期采取特殊手段,告诫那些混蛋王八蛋不要再欺负百姓,也是可行的。
有了这一套说辞,就是到了司令员、政委那儿,也能帮栓子开脱。难道真的放了那些残害百姓的凶手,让老百姓骂八路军?当然,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纪律就是纪律,李智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建议让管栓子两天禁闭。”
“我看行。”刘芳说。
“现在?”张大年看着李智:“要是敌人进山,特务连怎么办?”
赵鹏举伤势很重,估计还要些时日才能回来。李智摆手:“先给他存着,等没事了再执行。张副大队长,你去宣布,顺便替我踢他一脚,散会,一连立即转移李庄。”
“都没意见吧?那就这样了。”张大年站起来就往外走。不给处分说不过去,给了更大处分,连张大年自己都觉得对不起栓子,就关两天禁闭,这处分再合适不过。
而且,张大年今天晚上他还要去小黑山,和二营会合。而且,张大年和李智都知道,炸了鬼子粮库,小林龟山很可能会报复,没工夫扯皮。而且,栓子是杀了伪军,又不是欺负了百姓,哪怕是抢老百姓一根玉米棒子,性质也就完全变了,两天禁闭远远不够。
栓子正一手端着饭碗,一手拿着菜饼子,大口朵颐。方莹站在他身边,不停埋怨:“你呀,连长这么好当的?你说不干就不干,你知道,特务连没了你,会是多大损失?”
栓子龇牙,学着方莹腔调:“你应该说是独立大队的损失。”
“这么说绝对没错,可你还没心没肺。”方莹气呼呼地噘着嘴。
“你说我该怎么办?”栓子抬头,看着方莹。
“嗯——”方莹不生气了:“其实你做的没错。”
“这就完了呗,我也觉得自己没错。”栓子扭头继续吃饭。
“我找大队长去。”方莹转身要走。
栓子叫住方莹:“找大队长干啥?纪律又不是大队长制定的,其实吧,不杀俘虏是对的,不然伪军都不敢投降了。”
方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事的确很棘手。
张大年匆匆走过来,喊了一声:“栓子。”
栓子放下碗,拿着菜饼站了起来。
张大年二话不说,先给了栓子一脚。
栓子疼的跳起来,左手捂着屁股,冲张大年喊:“你踢我干什么,这也是犯纪律。”
八路军不虐待俘虏,也不准体罚打骂战士和下级。“好,那我就再犯一次。”说着,张大年抬脚又踢。
栓子闪身躲过,嘿嘿笑着说:“算了,我不给你机会,犯第二次错误。”
“立正,站好!”张大年瞪眼看着栓子。
栓子照做,头还向上扬起。张大年借机又踢了栓子一脚。踢栓子不是因为他犯了错误,而是因为他主动交枪,臭小子,驴脾气,当了连长还是没长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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