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不一会儿,来到推官衙门门口。
松七停下脚步,扭头问小尛子道:“尊驾真的确定自己要投案么?”
“废什么话,赶紧带我进去!”
小尛子见问,似乎颇为不耐烦。
松七稍稍停留一阵,方才迈步进门,来到断案的大堂内,拿起鼓槌,敲响了堂鼓。
推官及其辅助官员的日常工作是,有案子的时候就聚集在大堂之中审案,没案子的时候就在内堂公干。所谓的公干,多数时候其实就是聊大天、说段子,逗自己开心。
一般的案子,都由辅助官员出面审理,推官并不参与。民众之间的纠纷,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推官乃是朝廷命官,身份高贵,不愿意跟因鸡毛蒜皮的小事闹上公堂的人掰扯,以免掉了身价。
刻下断案大堂鸣响了堂鼓,应该是有人前来请求判案,推官暴石以为又是那些鸡毛蒜皮的案子,于是着令离虎出面审理。
离虎摇摇摆摆地来到大堂,看到小尛子和松七等人,先是瞄了一眼,继而对松七说道:“哟,松捕头,你随便带个人来,就敲起了堂鼓,这是闹的哪一出?开玩笑事小,惊动推官大人事大,你也是老江湖了,这点事都没弄明白?”
松七直眉瞪眼地盯着离虎,说道:“离主簿,这刑堂之上的事情,我多少还懂一些,没有颟顸到无缘无故惊动推官大人的地步。我现在有要事,须得直接向推官大人禀报,是你把他请出来,还是我进去?”
离虎又瞅一眼小尛子,面带不屑,说道:“嘁,推官大人最不愿意掺和那些鸡毛蒜皮的事,你应该知道。你随便带来一个看上去细皮嫩肉的家伙,就要去见大人,我若是放你进去,倘若大人生气,那罪过到底算谁的?”
松七瞪着眼珠子怼道:“离主簿,你可看清楚喽,这个细皮嫩肉的人自称是杀害童贯的凶手,你自己拇量拇量,要是能审,那就把他接下,我这就告辞!”
离虎闻言,再次瞅瞅小尛子,又急忙摆摆手,说道:“松捕头,你这意气用事的毛病怎么总是改不了?这么大的事,唯有推官大人做得了主,我如何接得下?你要是早说,我哪里还会跟你废这么多话?怨就怨你自己喜欢卖关子!”
一边说,一边拔腿往后头走。
不移时,暴石身着官服,带着一干喽啰来到大堂,面无表情地瞅了小尛子、松七等人一眼,而后坐上审案的官位。
离虎等辅助官员分坐两旁,另有十多个皂吏拖着杀威棒在左右两厢站立。
暴石打着官腔,简单地向松七询问了一番情况,便让一干捕快退下。
两个皂吏随后掩上了大堂的门,黑着脸站在门后。
“说吧,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因何杀了童贯,如何杀的?”暴石冷着脸对站在堂下的小尛子说道,“如若从实招来,还能少受些痛苦。若是顽固抗拒,你便会极其深刻地领略到那官法如炉的味道。”
暴石话音方落,离虎便狐假虎威地喝道:“快说!”
一众皂吏紧接着呼喝起来,听上去有些吓人。
面对此情此景,小尛子却使劲撇了撇嘴。
他先前不知怎么,无端地对自己的言行失去了控制,竟然没来由地跑到松七跟前宣称自己就是杀人凶手,弄得他很是莫名其妙。
尽管对自己的言行失去了控制,他的意识还是有些清醒的。迷茫之中,他认为这或许又是那个操蛋的圆脸老头所干的龌龊事。
那个老头杀伐果断,二话不说就用一道流光灭了童贯,仅从这一点上看,倒也是个爷们。可是,从后来所发生的事情看,那个老头又纯然是个娘们,不但多番捉弄小尛子,而且敢做不敢当,明明自己杀了人,却要小尛子来替他背锅。
如果再次见到他,小尛子恨不得立时冲上去将他杀掉。
问题是,小尛子能耐不济,只能任由他折磨,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自从被那个老头圈禁在城里,小尛子每天都过得很不爽,除了无情无绪地在街头溜达,没有任何正经事可干。他不知道这种状况何时才能结束,却又无力破局。
没想到的是,那个老头把他圈禁在城里还不算,非要让他背这个杀害童贯的锅,这简直是要人性命的做法呀,够狠!
他琢磨不明白的是,老头明明可以径自杀了他,却偏偏拐着弯让别人来折腾他,这样的操作又究竟是为什么?
此时此刻,面对一干威风凛凛的办案官吏,他倏然感到那股左右他言行的力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仍然莫名其妙,仍然认为它十分诡异,却稍微有些高兴。
既然那股力量消失了,那他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了。
杀人这种事情他万万不能承认,那是一辈子都甩不掉的黑锅。
于是,当皂吏们的鼓噪声落地之后,他梗着脖子、直眉瞪眼地问道:“你们这些家伙,打算让我说什么?”
什么,你们这些家伙?
在场之人闻言,登时腹诽不已。一个该死的杀人犯,居然这么猖獗,对其他人不尊重倒还罢了,对端坐堂上的推官大人竟也恁般不尊重,莫非真的不想要命了?
想到这里,离虎率先发威,猛然站起身来,指着小尛子的鼻子喝道:“唗!大胆狂徒,眼里还有没有王法,竟然恁般猖狂!”
其他辅助官员见离虎在小尛子面前逞了威风兼且在推官大人面前买了好,也想仿效一番,于是纷纷摆好了架势,可是下一刻,他们惊异地看到,离虎发作完之后突然之间翻个白眼、一下子倾倒在座位上,似乎失去了知觉。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离虎这个家伙刚才使劲使大了、把自己弄岔了气?
距离离虎最近的那个辅助官员见状,赶紧上前掐他的人中,怎奈掐了盏茶工夫都没把他掐醒。
小尛子却呵呵笑道:“呀,这个家伙就是气性大,一下子就把自己气死了。你们这些家伙要是有他这么大的气性,一会儿也会这样!”
这个时候,小尛子很有底气。当那股控制他言行的力量消失之后,他自己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对付在场的这些家伙,红蕊等大神也能够施展各自的神通。离虎突然昏晕过去,就是因为中了红蕊隔空扇出的大巴掌。
其他人不知道小尛子的厉害,听小尛子这么说,内心颇为不忿。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家伙更是打算将自己的不忿转化为实际行动,横眉立目地朝着小尛子冲过来,抬起粗壮的胳膊就要对小尛子动粗。
一干官吏见状,纷纷嬉笑起来,以为小尛子一准会被打得满地找牙。
暴石则端坐在堂上,面沉似水,眼睛死死地盯着小尛子,似乎也打算好好看场热闹。
然而,他没有看到小尛子的惨状,却看到那个对小尛子动粗的官吏胳膊伸出一半便停在了半空中,然后像离虎那样翻了个白眼,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一下子昏晕过去,不省人事。
看到这一幕,所有官吏都呆了。
如果说离虎出现不良状况是偶然的话,那么这个官吏再次出现不良状况则不能用偶然二字来解释了,这样的偶然之中注定隐藏着某种必然性。
呆萌之中,他们又纷纷感到自己脸上莫名其妙地挨了一巴掌,那巴掌力道甚大,所有站立着的官吏都被打得团团转,暴石则胆战心惊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一脸惊恐地盯着小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