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放眼四顾,发现这是一个山间平台上的亭子,宛如褚波所在的飞云谷的那个六角亭。这样的亭子,看来山里头挺多。
亭子对面坐着的那个阴恻恻的老头,显然是这里的主人。
这是章轩来到北界之后所遇到的第一个人,老头尽管看上去不怎么友好,章轩却打算跟他友好地攀谈一番。
孰料,正欲开口,眼前的环境倏然发生了变化。
目光所及,是一座具有一级级台阶的大山,而他不知怎的,竟然开始劳神费力地沿着那整齐划一的台阶登山。
坏了,老子一到这里就被对面那个阴恻恻的老头做了手脚,那个老家伙把老子弄进幻境里来了!
下意识地这么想着,他不由对那个老头恨得咬牙切齿。
双方初次见面,原本无冤无仇,老头却促狭地对他下手,显然是个狠角色。
怒恨之中,他连忙施展神通破解幻境,以防老头采取进一步的动作。
对他来说,破解幻境并不难,轻轻松松就能做到。
然而,实际情况却是,他尽管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仍然没有奏效。
莫非老头的幻境神通异常高妙,他应付不了?可是,他的幻境神通乃是从仙典上学来的,是最顶级的神通,怎么可能破解不了眼前这个幻境呢?
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无奈之中,他只好进入小乾坤,向索超和林如海求教。
索超说道:“主人,您所掌握的那些神通,破解任何幻境都不成问题。北界最高水平的玄仙是一级玄仙,您那些神通却都是大玄仙的神通,明显比他们高一筹。既然存在蹊跷,那我就出去看看,帮您参谋参谋。”
章轩闻言心喜,当即施展神通想把索超放出来,却无论如何都放不出来。
这不免让他很是气沮。
索超却没有气沮,寻思一番之后说道:“主人,从目前情况看,您连小乾坤里的物事都不能自如收放,显然不是遭遇了什么幻境,而是遭遇了比幻境更霸道的东西。”
“比幻境更霸道,那又是什么东西?”章轩不解地问道。
“这我可参详不透。老林,你看呢?”索超扭过头去询问林如海。
“我也参详不透,只是觉得这种情况特别奇怪。”林如海蹙眉回应道。
连两个曾经的大玄仙都不知道章轩所遭遇的究竟是什么,章轩就更懵圈了。
无奈之中,他从小乾坤里出来,准备以一己之力对付这个奇怪的东西。
这个时候,他也隐隐猜测到这不是幻境,因为其中并没有那个阴恻恻的老头的身影和痕迹。如果这是那个老头设置的幻境,老头就会出现在这里,或者留下一些这样那样的痕迹。
琢磨不出这是什么东西,他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一味沿着台阶往上攀爬,而何时攀爬到山顶他却不知道,因为这座山只露出几十级台阶和台阶两侧的山崖,其他地方都被浓雾笼罩着。
他想摆脱这一窘境,尝试着纵身起飞或者停下脚步,却都无法奏效,只能机械地挪动脚步一级一级地攀爬。
毫无疑问,他的身体已经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所控制,那种力量就像耍猴人撮弄猢狲一般撮弄着他不停地爬山。
他一向顽劣贪玩,能玩的时候就尽量玩耍一番,现在却正在被那种神秘的力量撮弄着玩,这让他很是气苦。
一来北界就遭遇这样的事情,可谓出师不利。
一味地攀爬,一味地付出,他感到自己的力量消耗很大。
像他这样的二级玄仙,通常情况下行走起来健步如风,爬再高的山都不觉得累。现在,他却觉得累了,很想停下来歇一歇,却根本停不下来。
气恼与疲惫之中,他甚至连心思都懒得动了。
心绪渐渐归于平静之后,他的脑海之中蓦然蹦出劫数两个字。
在功法屋之中,他曾经听闻那个秃头老汉反复念叨劫数两个字,现在看来,那个老汉确实长着一张乌鸦嘴,竟然一语成谶了!
该死的秃头老汉,你闲得没事说点什么不好,竟然跟老子念叨这方面的东西!
想到这里,章轩恨不得将那个老头拉过来狠狠地捶一顿。
埋怨罢那个老头,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现在所遭遇的可能就是登山劫。
劫数临身,躲避不了,只能应劫。而如何应对,他却束手无策。
唉,老子一个堂堂的二级玄仙,居然被一个小小的登山劫折腾成这样,实在是荒唐至极!
这种状况持续下去的话,即便能够成功渡劫,他也会被累瘫。
越走越累,越累越走。走到后来,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甚至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
“不能再用力了,不能再用力了,再用力老子就要死了!”
感觉到自己近乎精疲力竭,他开始不由自主地念叨。
琢磨着如何不用力,身体听从意念的使唤,果然不再发力。
孰料,如此一来,他竟然噔噔噔地快速攀爬起来,比此前用力的时候效率高得多。
眼望着那一级一级快速掠过的台阶,脑际不由闪过一丝明悟的火花——呀,这个该死的登山劫,所进行的原来是这样的设置,越用力越消耗,越用力越受伤,不用力反而比用力的效果更好!
这岂不是跟无相之相、无声之声具有相同逻辑的无力之力?
这样的情形,实际上就是世间一些事情的极致表现。比如说,人们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往往说欲速则不达,不必过分着急、过分用力。而在一些事情上,顺其自然反而效果更好,完全不必劳神费力地瞎折腾。
想到这里,他心中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渡劫的过程,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使人领悟一些显而易见却又置之度外的道理的过程,如果将那些早已丢弃的道理重新捡起来,生活就会敞开一扇更为宽阔的大门。
接下来的时间内,他丝毫不用力,尽管由于此前体力消耗太大仍然感到疲惫,却没有了濒于昏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