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那叫声却不是寻常的尖叫,而是带着些鬼哭狼嚎的意味,听上去颇为瘆人。
丫鬟小环不由自主地捂住耳朵,目光之中有些惊恐。
章轩、林如海和一旁的牛头滚都不免皱起眉头。
盏茶工夫过后,尖叫声终止。
林如海说道:“章先生,你受惊了,咱们退下吧!”
说罢,就要迈步离开。
章轩却道:“林先生,我想试试看!”
听到林绵儿那瘆人的尖叫声,他想象到了林绵儿所遭受的痛苦,心里非常难受,于是打算出手试试。如能治好林绵儿,那固然好;如果治不好,那他也算尽力了。
林如海收回刚刚迈出去的腿,转回身来,诧异地问道:“章先生,你真的想试试?”
章轩笃定地点点头,说道:“林先生,我治病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你跟小环能否出去待会儿?”
林如海闻言思忖,心中暗道:这个年轻人,应该不是以怕人打扰为由把我跟小环赶出去、意图对绵儿加以轻薄,因为以绵儿现在的状态,谁都会避而远之,不可能对她生出轻薄之心。谁人如果试图轻薄绵儿,那就是不折不扣的死变态!
小环却有些不放心,对林如海说道:“老爷,小姐一个人在这里,并且昏迷不醒的,万一——”
“听章先生的,咱们都出去!”林如海说道,“章先生医术高妙,或有些不愿意让人窥探的异乎寻常的手段,咱们如果在这里,章先生就无法放手施为了。”
说罢,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小环直眉瞪眼地看看章轩和牛头滚,迈着碎步出屋。
章轩让牛头滚闭上屋门,来到床边,坐在那里思索一阵,从小乾坤里释放出竹节怪,让它在林绵儿身上啄食。
孰料,竹节怪只啄食了几口,便不再啄了,对章轩说道:“主人,这个女人鬼里鬼气的,体内的味道非常难闻,并且非常古怪,我无法将那些古怪的东西吸出来。”
嗯?鬼里鬼气的?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连怪物都无法吸收?
竹节怪无法吸收,板蓝怪、竹笋怪肯定也无法吸收,看来这个办法没什么用,只能另寻他策了。
将竹节怪收起来之后,章轩认真思考一番,又把两个鬼仙放出来,对它们说道:“二位,这个女子鬼里鬼气的,你们看看她到底是被什么鬼物缠上了!”
鬼无影和鬼无踪身为鬼仙,能够识别一切鬼物,如果林绵儿真的是被鬼物所纠缠,它们一准能够把鬼物揪出来。
可是,鬼无影和鬼无踪盯着林绵儿嗅了一阵之后,却无奈地摇起头来。
“怎么,莫非那些鬼物比你们还高级,你们竟然识别不出来?”章轩直眉瞪眼地问道。
“主人,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比我们鬼仙高级的鬼物,它但凡是鬼物,我们就一定嗅得出来!”鬼无影蹙眉回应道,“这个女子身上确实有鬼气,却没有鬼物,这种状况我们闹不清是怎么回事。”
嗯?这么古怪?
章轩心中很是纳罕兼且气恼,却无法怪罪两个鬼仙。诚如它们所说,纠缠林绵儿的如果是一般的鬼物,它们将鬼物揪出来灭杀自无任何问题,问题在于,纠缠林绵儿的并非一般的鬼物,甚至并非鬼物,这就让它们无能为力了。
这种情形,让章轩陷入了深深的无奈。
怪物不起作用,鬼仙也不起作用,寻常的医疗手段又治不了这样的怪病,他究当采取什么办法呢?
来林家大宅的路上,他故意散播消息,宣称他能治好林家小姐的怪病。而今,消息散播出去了,他却治不了林家小姐的怪病,成了被人笑话的对象,这让他的脸往哪里搁才好呢?
这不是人家故意看他的笑话,而是他自己非要骚里骚气地丢人不可,要怨也只能怨他自己。
牛头滚见他一味唉声叹气,于是不再继续装哑巴,开口说道:“主人,人力有时穷,您又不是非得治好林绵儿的病不可,为什么这么愁眉不展的?这多少名医都治不好的病,您治不好也不丢人,顶多咱们不要林员外的诊金便是。”
章轩听了这话,心中越发难受。那些名医没治好林绵儿的病,却也没有事先吹牛,那不叫丢人。他则不一样,先前把牛皮吹得那么大,一旦治不好林绵儿的病,那就一准会丢人,甚至能够把人丢到姥姥家去!
心气不顺,脾气便暴躁。
于是,他瞪大眼睛训斥道:“老子让你装哑巴,你却偏偏要说话,不说话能憋死你吗?”
牛头滚见章轩动了真气,只敢嗫嚅嘴唇,不敢再吭声。
当林绵儿那瘆人的尖叫声再度响起的时候,章轩心烦意乱得要死,当即起身,冲着牛头滚说道:“走!”
牛头滚面露欣喜,忙不迭地前去开门。
却听章轩说道:“慢!”
牛头滚又立时耷拉下脸,眨巴着眼睛盯住章轩。
章轩说道:“我还想再尝试尝试,就这么走了不太甘心。”
说罢,重新回到床前,思忖一番,启动黑煞瞳,开始回溯林绵儿的经历,试图从中寻找林绵儿致病之由。
如果能够以此寻找出林绵儿的病因,那是再好不过。
这是他起身之际突然想到的一个办法,如果不奏效,那他就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回溯开始,他看到的便是林绵儿百日昏睡夜间清醒的情景,不过,处于清醒状态的林绵儿却不像一般人那样安静,而是目光迷离,嘴里不停地胡言乱语,所说的基本上都是与鬼神有关的话,却几乎哪句话的内容都跟前后的话意无关。
在一般人看来,这就是疯魔。
疯魔之人的精神状态往往出人意料,处于清醒状态的林绵儿几乎不停地说话,却一点疲劳感都没有。直至鸡鸣时分,她似乎才感觉到劳累,倒头便睡,睡梦之中不时发出尖叫。
数十年时间内,服侍林绵儿的丫鬟换了一茬又一茬,而她却一如既往地这般折腾,极有规律。
回溯林绵儿这数十年的生活,章轩不但感到千篇一律,而且感到心痛。
一个活蹦乱跳的人,被病症拿捏成这个样子,这般不由自主,完全丧失了人的正常生活,活着的意义已然不复存在,甚至比行尸走肉都不如。
这种非人的生活,沦落在一个女子身上,尤其令人不忍。
章轩不愿意反复看到这样的场面,可是,由于回溯的需要,他却不得不来来回回地看。
越往回看,林绵儿的症状越轻,不但脸上的瘢渐渐消失,而且身上的瘢越来越少。
如果病程真的是这样演进,那倒非常可喜。可惜,实际的病程却是逆向演进的,林绵儿的病情不是越来越轻,而是越来越重。
一边看一边想,章轩的心情因此总在悲喜之间交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