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什么要钱,这个算投资。」
「他给了你多少?」
丁嘉礼嘴角上扬,没有回答。
「十万?」
丁嘉礼摇了摇头。
「三十万?」丁雨晴观察着丁嘉礼的表情,「……五十万?」
「太小家子气了,」丁嘉礼望着妹妹,「你再想想人家什么身段!」
丁雨晴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一百万!」丁嘉礼掷地有声地开口,「一百万罗比!」
徐如饴仿佛没有听懂,「……你要创业去干什么?」
「还没想好,」丁嘉礼答道,「我打算先去松雪原和平京那边转转,做做调研!这个不急!」
丁嘉礼兴致勃勃地说着,忽然在余光里捕捉到一个人影,他定睛一看,发现姐夫时平川正站在厨房外的过道上。他手里端着面碗,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姐夫你也在啊。」丁嘉礼挺直了背,他一改近日的疏离,几步走到时平川身旁,「我还想着等你出差回来和你分享好消息呢!」
「……听到了,」时平川绷着脸,「就是上次来家里那个小男生?」
「对。」丁嘉礼笑道。
「恭喜你。」时平川轻声说,他默默把面碗放在桌上,又转身,「……我先去倒个垃圾。」
大门砰地一声从外面关了起来。
「……那,那你的学就不上了?」徐如饴仍有些茫然,「你离毕业就差一年了,要不先努努力把文凭拿手里呢,万一以后——」
「妈!我是休学,又不是退学,万一以后有什么万一,我再接着回来读呗!」丁嘉礼志得意满地坐下,「而且我最近真的,哎,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有一些很深的体会……」
「什么?」丁雨晴轻声开口。
「成功其实没有你想象得那么难,赚钱也是,」丁嘉礼张开双臂,架在身边的两把椅背上,「关键还是自身的意志,你要是有什么特别想实现的愿望,世界就会为你让路!」
丁雨晴冷笑了一声,「……我去睡了。」
「晚安!」丁嘉礼十分体贴地朝妹妹挥手。
赫斯塔也随即起身,丁嘉礼却喊住了她,「嘿,简!」
赫斯塔转过头。
「我们今晚还聊到你了呢!」丁嘉礼笑得很开心,「他好像对你很欣赏的样子,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一起吃顿饭?」
「我最近都没什么空。」
「不用最近,最近思南也不在橘镇,」丁嘉礼道,「他得去一趟维堡,好像那边有个开酒吧的长辈最近清理东西,清出来一张他和父母小时候的合影。那人好像想把照片给他寄过来,结果思南担心包裹寄丢,宁可自己回去拿——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点轴?」
「晚安。」
赫斯塔关上了卧室的门。
……
这一晚,赫斯塔再次失眠。
她坐在桌前反复阅读下午尤加利给她发来的短信,那是四封长消息,尤加利诚恳地向赫斯塔解释了她的想法,前三条概括起来大概是:我知道你为我好;我妈妈不是坏人;我不会走。
最后一条,尤加利约她下周四中午在格莱普尼尔办事处附近见一面,有些话她想当面向赫斯塔澄清。
赫斯塔扑在桌面上,又一次陷入低迷。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仿佛现在不是初冬,而是夏夜。
城市另一头,尤加利也没有休息,她听见卧室里传来母亲的鼾声,心中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它离快乐很远,但离幸福很近。
在客厅的方桌前,尤加利独自写着日记。也说不清
为什么,今日的尤加利没有继续用日记编织一张美好的网,她详细地记下了今天发生的一切:几个儿童的恶意涂写,迟到,斑叶的冷漠和拒斥……以及赫斯塔的愤怒。
尤加利有些后悔约赫斯塔来一起接车,如果今天只有她一个人,恐怕什么事都不会有,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没有用。
她拍下了厨房门上被赫斯塔一拳打穿的破洞,并鬼使神差地将它设成了手机桌面。偶尔手机屏幕亮起,尤加利总是迅速拿起查看,又很快放下——没有一次是赫斯塔的回复。
赫斯塔到现在也没有回她的消息。
俞雪琨那边也是。
很快,一页纸写满了,尤加利又开始写下一页。她情不自禁地在笔下回顾着这段时间以来的某些瞬间……尖锐的,痛苦的瞬间。
那都是些令人极其不适的回忆,然而她已经可以平静地把它们在纸面上展开呈现。
从六月底到现在,五个月过去了,此刻回头,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走得如此之远,好像此刻就是一处分野,再进一步就是前所未有的新生活,一条从前不敢奢望的宽阔大路……这感觉令她激动,更令她害怕、惶然。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
尤加利想起了梅郡火车站的清晨,那天她下了车,匆匆忙忙地走过站台,然后赫斯塔突然出现,兴冲冲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如果有人在那时告诉她,五个月后你会收到格莱普尼尔公司的试用期offer,她多半会勒令那个人离她远点。
然而,然而……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尤加利的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音,「但有时候,人究竟要怎么分辨上天的馈赠和命运暗中标好了价格的礼物?」
……
凌晨两点,赫斯塔打了个呵欠,她终于拿起手机,打算给尤加利回个消息,顺便为自己今天的莽撞行为道歉,就听见客厅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她有些在意地起身,因为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丁雪阳在下楼,然而对一个孕妇而言,这步速又有些太快了。
赫斯塔微微拉开门缝,向外张望,果然看见丁雪阳打开了客厅的灯,正在到处翻找什么。
在她身后,时平川穿着一身睡衣,表情无奈。
「都几点了……」时平川上前抓住妻子的手,「上去睡觉吧,明天再找,行吗?」
「你放手!」丁雪阳甩开了丈夫,「我的杯子,我晚上还用它喝了水,就放在床头的,怎么这会儿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