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数不清的裂纹让整扇门从透明转为碎玻璃的青白色,
一旁店员连忙上前拉开门把,「抱歉,以往这边都会贴‘小心玻璃"的标识,但因为我们今天……」
「没事……」
赫斯塔狼狈地捂住了前额,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两步,她刚想说些什么,就一脚踩在了先前拉拽过的易拉宝上。在这片没有地毯的硬质地面,已经变形散架的金属底杆像两个简易滚轮,叫她脚下一滑,整个人仰面朝天地摔在地上,旁边桌面上的一个储物筐也被连带着打翻,储物筐里的一些工具劈头盖脸地砸落,无数张店家打算用来重贴玻璃门的文艺标语抛洒空中。
那些彩色的条形纸在空中闪烁着下落,飘得到处都是。
这一连串的动静终于让自习室里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人们纷纷起身转头,好奇地向出口看来,嘈杂声中,有脚步迅速接近。
「简?」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赫斯塔感觉自己又变成了一只田纳西羊,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硬着头皮抬起头。
「嗨,克谢尼娅……」
一张标语打着旋儿飘下,最终落在赫斯塔乱蓬蓬的头发上。
「爱是一种奇异的病症」
……
自习室的员工办公室里,赫斯塔仰面坐在一把带滚轮的电脑椅上,在她身前,克谢尼娅俯下身,用蘸了酒精的棉球为她的脸颊消毒。
「好端端的怎么会摔倒呢?那天在山上,我看你手脚挺灵活的呀……」克谢尼娅喃喃低语,「痛吗?」
赫斯塔摇了摇头。
「是吗,那就好,」克谢尼娅笑了笑,「看起来伤口不太深,不过保险起见,是不是还是得去校医院开一针破伤风呢?」
赫斯塔没有回答,她几乎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眼睛直直地盯着克谢尼娅的耳廓,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望见她的眼睛。
克谢尼娅直起身,将手里和桌上的废弃棉球全都丢进了垃圾桶。
「好了,思南。」克谢尼娅说,「把这些东西都还回去吧。」
梅思南后知后觉地应了一声,拿起棉球盒与酒精瓶就往外跑。
克谢尼娅两手抱怀,表情变得十分严肃,她坐在桌上,「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赫斯塔极快地瞥了克谢尼娅一眼,隐隐感到对方似乎有些不高兴,她还没想明白原因,就听见克谢尼娅再次开口,「你向谁打听了我的行踪吗?」
「什么?」赫斯塔立刻抬起头,「我没有!」
克谢尼娅并不作声,只是直视着赫斯塔的眼睛。
「……我让我朋友给我推荐一个适合自习的地方,她——」赫斯塔微微皱眉,反手在右边口袋里掏了许久,才找到那张俞雪琨给她的卡片,「她推荐了这里。」
克谢尼娅将信将疑地看了看名片。
「是吗。」
「因为再过几个礼拜要中期考试,我现在住的地方不太适合静心学习,」赫斯塔低声道,「一开始她和我推荐了图书馆,但我希望能有一个固定属于我的位置,所以她说可能商用自习室更适合我,然后就给了我这张卡片……我没骗你,如果你不相信我现在可以带你去找她——」
「好吧。」克谢尼娅笑了笑,她轻轻起身,「那挺巧的。」
赫斯塔顿时有些沮丧,她撑着椅子扶手也站了起来,「……打扰到你了。」
「没有打扰,我本来也该准备回去了,晚上五点多还有课……」克谢尼说道,「如果你是想准备考试,那我挺推荐这儿的,安静,配套设施也好,如果你包月,她们还会免费送你一个这边的储物柜。」
说着,她晃了晃手上的钥匙,「你可以把一些习题册或者教材放在这里,就不用背来背去,很方便的。」
赫斯塔看着地面,低低地应了一声。
克谢尼娅望着她,「你现在是要继续在这儿自习,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去?」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克谢尼娅。」
「你说?」
「我发现你好像总是和梅思南在一起,」赫斯塔喉咙微动,目光渐渐上移,「像之前的市政厅,话剧社,还有几次我在文汇楼碰到你们一群人——」
「我们在北十四区的时候就认识了,是很好的朋友。」克谢尼娅回答,「小时候,每年冬天,他妈妈都会带着他,还有他家的几个家庭教师,来我们庄子附近打猎。」
「哦……」赫斯塔的声音更加酸涩了,「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克谢尼娅点了点头,「因为他这个人一直没什么朋友,有点可怜的——」
「我看他朋友挺多的,」赫斯塔轻声道,「丁嘉礼和他认识没几天就领他回去吃饭,我看他们家几个男人全都想和他当朋友——」
克谢尼娅笑了起来,「所以才说他可怜。」
「是吗?」
「男生们好像都不太擅长正经谈论自己,他们相处的时候要么在相互吹捧,要么就在相互贬低……总之都不太会好好说话,」克谢尼娅轻轻耸肩,「有时候你听他们聊天都会诧异,人生是悲惨到了什么程度,才要拼命维持这么肤浅的友谊?」
克谢尼娅朝赫斯塔望了一眼,「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明白,」赫斯塔垂着眼眸,忽而又有些不忿,「……我也一直没什么朋友。」
克谢尼娅微微睁大了眼睛,她思索着赫斯塔这句话,并以一种新奇的目光打量着她。
赫斯塔也抬起眼眸,「你旁边的那个空位是有人的吗?」
「应该没有,」克谢尼娅说,「我每次来那个位置都是空着的。」
「好,那我一会儿就去登记,」赫斯塔勉强提了提嘴角,「下次再见。」
「下次……」
还不等克谢尼娅说完,赫斯塔已经快步走出了房间。
离开员工办公室之后,赫斯塔并没有去前台,而是先跑出了这一整栋建筑,快步跑进了来来往往的人潮之中。她用力地呼吸,好像一个差点溺水的人刚刚浮出水面。